十七连的任务更加紧张了,因为救援耽误了十来天的时间。金贵也整天忙在工地上指挥作战,他要把时间全部夺回来,再说老兵也即将退伍,新兵还没有下到连队,趁老兵还在部队,借他们已积累的丰富经验,在施工进度上大捞一把,同时,金贵叫李云副连长把生活也跟上去,改善好,并商请指导员做好思想发动工作配合这次突击行动。
十七连的官兵的确是好样的,在救援行动中表现特别突出,受到师里通令嘉奖,在师文艺演出队的慰问刺激下,干部战士也受到极大鼓舞。这次突击行动三个排九个班以及炊事班都进行了有火药味挑应战活动。十七连施工作业面始终机器轰隆,灯火不熄。好几天来,进度一直往上飙升。
金贵也由此感到特别的高兴,他不想自己的连落后于别的连队,通信员给他买了好几次烟,尽管一次都是二、三包,但一天半天下来就给金贵消灭得净光。
说起抽烟的事,金贵入伍之前从不抽烟,甚至对抽烟还有些反感。在农村,老烟哥们裹着粗粗的土烟,用竹筒或铁铸的烟嘴一支接着一支抽,有的干脆不用烟嘴直接插入嘴里巴拉巴拉。田间地头抽,家里抽,早上抽,晚上抽,睡觉前抽,起床抽,甚至半夜做了那事之后还要抽,抽得到处都是乌烟瘴气,抽得到处都是大烟味,只要从烟民的身边经过,从头到脚都散发出一股浓浓的烟叶味,让金贵整天在烟露中穿行。喉咙很难受,由此他对抽烟的人不敢恭维。到部队后,好习惯没改,战友递给他烟无论是好烟孬烟,他从不把手伸过去半寸,因为他知道,一旦对自己的手不严加管束,今天接一支,明天接一支,这样就不可控制地上瘾了,同时光抽别人递过来的烟,久而久之,别人会有看法的,说你是抠门,连烟都不撒一支。光抽别人的,自己也不好意思。金贵还有这样的警觉性,抽别人递过来的烟好像是占了别人的便宜,但其实是给自己埋下了花钱的隐患,给自己的不良习气打开了一条绿色通道,所以他把自己的嘴闭得很紧,决不给自己的嘴一个过瘾的机会,除开金贵对自己严格管理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自己家很贫困,不允许自己大手大脚把钱花在吐出的烟雾上,他要把每月六元钱的津贴节约下来给家里称盐打油用,同时解决一些燃眉之急。在部队洗漱从未用过香皂,洗头只是用肥皂简单的处理,买一支牙刷要用一年半载才换,牙膏也只是挤一点点对自己的牙齿糊弄一下。
金贵家住在大山深处,大山给了他父母足够的精神,也给了他父母敢拼的勇气和力量,哗啦啦地接二连三地一共生了包括金贵在内的九个孩子,金贵排行老九,是他父母的收官之作。他从小就看到家里生活的艰辛,父母为担起家里生活的重担,节衣缩食,起早贪黑,整天在大山留给他们的空隙中刨啊刨啊,他们要在地里刨到全家人能够糊口的生活资料,这些场景给金贵打上了深深烙印,尽管每月津贴不多,也十分有限,但对于家里却十分宝贵。后来金贵提为排长之后,由于施工任务很重整天泡在施工现场,很多时间精疲力竭,用抽烟来提振精神,这样由少到多地染上了抽烟的习惯。同时每月还有五十二块五的薪金,经济也宽裕一些,也给金贵抽烟奠定了经济基础,所以金贵走上了抽烟的不归之路。
连里任务完成得很好,他用过足烟瘾来庆贺,这种习惯在金贵生活中也渐渐形成了一种固定模式。
施工任务完成得好,虽然给自己带来了心情舒畅,但并没有消除勺梅给他带来的阴影。抢险回连队任务很紧,金贵把勺梅来的信搁在一边,没有及时有效的处理,同时,他也想了很久,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好的方法来处理这场危机,他在夜深月高时提了几次笔都没有将回信写下去。金贵有点像捏起拳头舂海椒——辣手,只是写了一首诗发泄了内心的苦闷。
我怎么会患上一种病
痛得让人失灵
我恍如在情感的崎岖路上
迈出的步子又是如此无力
我怎么会有一种痛
这痛使我无法飞翔,无法走出旋涡
我的双腿被捆绑
想挣扎却让人无言以对
我怎么会有一种呻吟
这呻吟里有我眸子里的泪滴
我被困在眸子深处
有谁为我的春色掀开红色的盖头
我怎么会变得像窝儿的鸟
飞翔的梦总是没有醒来
远处的红,远处的花
为什么还在云朵里
同时还有一个原因,这几天金贵心里实在是不爽。连队给养员由于每天乘车外出给连队打理买米买菜的事儿,居然给驻地一位女青年谈上了恋爱。给养员工作认真,勤恳踏实,在半年前就被吸收为中共预备党员。给养员的家是在冬天漫天飞舞着雪出门就爬山的一个穷山僻壤的地方,那里能找上一个媳妇比较困难,即使找上了,也要不少的彩礼,这么穷的地方,谁家能拿得出多少彩礼呢,打光棒的不是少数。给养员在年底也即将退伍回老家,准备在退伍之前,利用工作之便,利用身穿军服的优势,来一个突击行动,在驻地找一个媳妇带回老家去过小日子,然而这事被连里发现,经过连队认真调查,确有此事。为此,给养员的违纪也给金贵带来了不愉快。根据部队规定,士兵不得在驻地找对象,此事被营里知道后,在营的范围内进行了通报,并责成十七连做出严肃处理。最后十七连党支部研究拟给予取消预备党员资格。
老实说,这件事金贵是十分介意的,连队多年被师、团表彰为先进,这下由于给养员的问题,可能要影响到全连来之不易的荣誉。同时金贵也看到,给养员违反部队纪律,也暴露出了连队在管理上存在的漏洞,对连队流动人员没有加强管理,思想工作也有较多缺失,平时对个别战士的思想底细掌握不够,了解不深,只从表面上去看战士,从而导致了灯下黑的发生。
这几天,金贵也在积极反思,只顾单纯追求任务的完成,那是不行的,必须把完成任务与管理一起抓,把思想教育渗透在管理之中,才能保持部队的荣誉,但是金贵一直把工作的重心放在施工任务的完成上,金贵原以为任务完成好了,说明部队有战斗力,可以一俊遮百丑,没想到受到单纯军事观点的无情报复。金贵心里也感到很十分内疚,连队先进的牌子在自己身上给砸了,他好像全身不自在,对不起全连的官兵多年来的努力,他在军人大会上割尾巴似的作了深刻的检讨。
他说:“连队出现了不光彩的事情,事出有因,我这个连长就是因,我这个连长难逃责任,板子只能打在我自己屁股上,我没有把自己眼皮底下的兵管好,这几天来,我心里很痛很痛,但事情已发生了,我们还不能相互责备,哀声叹气,怨天尤人,要老老实实的面对,虽然是坏事,我们要把它变成是教训,我们要从中引以为戒,时刻牢记部队纪律规定,不能把纪律当成耳边风,不能只贴在墙上留在口头上,不能做的事坚决不做。希望大家不要因为这件事的出现就垂头丧气,一定要振作精神,继续争创先进连队。”
营里谭教导员也到连队主动找金贵谈话松包袱。首先肯定了金贵回到连队两年多来的表现,在连队建设上倾注了全身心的精力,带领全连干部战士完成施工任务十分出色,工作一直走在全营前列。谭教导员还特别肯定了前不久连队在参加十四连抢险救援中所表现出的顽强战斗作风,同时谭教导员也提醒金贵,要注意抓连队的全面建设,不能顾此失彼,既要抓芝麻,又要抓西瓜,完成任务与连队的管理一样重要,管理出战斗力。
谭教导员一直是金贵崇敬的对象,不仅人才高大气质非凡,同时很有水平,说话很有分寸或者说是很有艺术性,虽然是大机关师里组织科下来的,但平易近人,关心爱护部属,连队遇到了什么问题,都要主动靠上去设身处地掏心掏肺地为其着想,一起想办法解决好问题,帮助克服困难,干部遇到思想疙瘩,也主动靠上去解,所以营里干部个个都很尊敬他,尤其是金贵很服他的教导。
在金贵脑子里永远不会忘记,刚从团里下来,谭教导员找他谈了一次话,对金贵主动回连队任职表示赞赏,鼓励他回连队要积极作为,不要因为到学校深造了一年,连队建设的规律就全部掌握了,基层连队才是一个大课堂,有些是在课堂上永远学不到的,遇到的问题五花八门又千差万别,处理起来很费脑子的。教导员的谆谆教导让金贵受益匪浅,胜过读一年的书。金贵也不会忘记,教导员很关心他的个人问题。叫金贵找对象要从长计议,不要简单马虎行事,因为这是一辈子的事,一辈子关键环节不多,其中婚姻就算是一个,走好了这一步是一辈子受益。金贵与勺梅的关系在部队哪个都没有告诉过,唯有告诉过谭教导员,因为金贵信得过教导员,教导员见多识广,对问题的看法和分析也较全面,谭教导员对金贵与勺梅的关系是持肯定态度的,因为铁道兵流动性很大,这条铁路修通了,没几年就要转移去修另一条铁路,而且是全国东西南北跑,找一个随铁路转的部队妻子也是一件不坏的事。教导员的认可,给金贵的爱情指明了方向又坚定了信心。
谭教导员对连队发生在给养员身上的违纪事,看法就很客观,没有横眉绿眼把金贵批评一通,教训一番。而是轻言细语与金贵沟通和交换意见。并劝导金贵不要背上思想包袱,部队发生一点事也并不是对全连工作的全盘否定,再说,连队的官兵来自全国四面八方,文化程度和认知水平都极其有差异,再加上连队百多号人,俗语说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尽管部队整天用政治思想工作来统一思想,统一认识,但接受的程度也不尽一致。所以连队管理出点差错在所难免,不能大惊小怪,更不能垂头丧气,并且给养员在驻地找对象也不是大不了的事。
教导员设身处地理解基层干部的痛痒让金贵很感动。金贵一直这样认为,工作辛苦一点没啥,整天泡在工地也没啥,就是怕部队出点纰漏,领导摆起架子在基层干部头上总结这样的教训哪样的教训,而且一总结就是几条甚至十几条,刨根到底找出问题的根源,还说问题出在战士身上,根子在连官身上。问题总要与连官紧密结合起来,这样好像找出的教训才深刻,才有针对性。其实基层连队干部每天屁眼都夹紧了,都想把连队的每一件事干好,尽量做得滴水不漏,完完整整,漂漂亮亮。再说基层干部大都来自农村,文化大革命期间那些年学校不招生,工厂不招工,机关不招干,父母有工作的全由自己的子女去顶替,可以说是龙生龙,凤生凤,耗儿生来打洞洞。所以很多农村青年唯一的出路就是当兵,当兵提干的也是极少数,提干如同筛子筛米,要筛几次才能提起来当干部,那时也没有走后门之说,全凭实干,提干的机关和人员充满了选才的真实性,还有那个年代缺吃少穿,农村非常贫穷,家庭条件好的,一年才制一套新衣服,条件不好的,连一年衣服都制不起一件,衣服简直是补得巴上重巴还得穿在身上,看年看月才打一次牙祭。物质也非常匮乏,买米买盐买油买布买肉买糖等等全凭票供应,连火柴都买不到,农村回到刀耕火种的时代,用一块铁片在一小块石头上取火。当兵的大部分青年都是逃避这样的艰苦生活,想到部队不愁吃不愁穿,所以就这些情况,基层连队的干部怎么会好了伤疤忘了痛?哪个不想好好干,但有时也有疏漏之处。就在金贵出现郁闷的时候,谭教导员一双理解且又温暖的手伸了过来,使金贵心情放松了许多,也谈定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