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梅好心好意地去十七连找金贵讨个满意的说法,没想到扑了个空,心里一直很沮丧,去时的好心情丢失殆尽。人家说,有情人千里来相会,但我倒是有情却在二十里都相会不到,看来有情人并不一定得到有情的回报啊。自从那以后,对勺梅打击较大。那天去十七连的情况,哨兵肯定会告诉金贵的,他知道了我去找过他,他应该会给我来信,或者来找我,勺梅用这样的逻辑思维来等待金贵那头的声音。
而金贵呢,你勺梅来找我,肯定有什么事,没见得到人,还会再次来找我或给我来信,金贵也是怀着这样的逻辑等待勺梅那头的声音。
还有,勺梅想,我主动登门来找过你金贵一次,按道理来讲你也应该回敬我一次,连古人都晓得有礼无往非礼也。难道你金贵就不知道,不能光叫我主动,在谈恋爱问题上,男的应该是主动的,现在变成我主动了,我够意思了吧,我主动是给你一个很大的面子,你金贵不外乎就是一个连长嘛,还把架子端起。在谈恋爱双方应该是平等的。显然,勺梅在心里生成了一种怨气。
金贵这头也在想,我给你写信,我不知道你勺梅持的什么态度,是同意呢还是不同意?同意倒没有什么的,假使不同意,我给你写信有何意义,显然你勺梅对我到基层连队耿耿于怀,我们的想法没有形成在一个道上跑的车,你勺梅来不就是劝我回心转意放弃基层连队或向我说再见的吗?叫我放弃连队怎么可能呢?是我自己要求下连队的,难道我自己吐出的口水还收回不成?你勺梅有这种想法我是无法接受的。我金贵什么事都可以商量,说再见都没什么,唯独给我商量与连队说再见,那是绝不可能的,因为我的一切都与连队结为一体了。看来金贵也有一些怨气于胸。
金贵所带的十七连的工作得到了团里充分肯定,引起了团首长的高度重视,拟由团邓副政委率由司令部、政治处、后勤处的干部组成的联合工作组到十七连进行调研总结。在完成施工任务方面是如何调动全连干部战士积极性的,在做思想政治工作方面是如何引导干部战士扎根深山老林为筑路奉献青春的,在行政管理方面是如何把贯彻条例与安全工作结合起来保持了部队行动高度一致的,在后勤管理方面是如何把有限的经费用好用活搞好后勤保障的等方面进行挖掘总结,并准备在全团年终工作会上进行交流推广。
邓副政委的到来,要吃住在连队一个星期,找连排干部一一谈话了解情况,召开骨干座谈会和战士座谈会,全面了解部队的情况,发现蕴藏在部队的闪光点。连队一下接待这么多这样高规格的工作组还是大姑娘坐轿——头一次,由此金贵每根神经都绷紧了,一方面安排好工作组吃的住的,另一方面还要加大部队的管理力度,以防部队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纰漏,让工作组真正总结出经验,不要来总结教训,因此金贵前后照应,左顾右盼,简直忙得不亦乐乎。
金贵像老鼠遇到猫一样四个脚爪爪都抓紧了,生怕有闪失。工作组到部队本来是总结经验,结果发生事故案件,便转头就总结教训了。金贵非常明白这是有前车之鉴的。去年二营九连,部队建设什么都不错,团司令部工作组蹲在那里总结,结果连队施工组织不当,一战士被瞎炮炸翻了,在送往卫生队途中便断了气。工作组马上把写成经验的提纲变成写教训的提纲。九连思想工作有力保证,官兵施工热情高涨,改为:思想工作不力作为,官兵施工安全弦绷得不紧;九连在抓管理中出效益,官兵主观能动作用发挥充分,改为:抓管理失衡失软,官兵散懒乱风气不正;九连常念条例经常敲警钟,纪律成为官兵紧箍咒,改为:条例条规挂在墙上成一纸空文,纪律没有成为官兵自觉行动;九连干部以身作则树起标杆引领,战士努力作为不断进取,改为:干部精力不集中工作走神,战士受影响积极性没能有效激发;九连施工组织讲科学严密有序,进度安全获得双丰收,改为:施工组织没有科学指导,瞎炮来自瞎指挥。
在另一个参谋原写的提纲是:灵活有效的思想政治工作是九连建设的根本保证,管理有方的行政管理是九连建设的基本方法,爱兵如子的干部作风是九连建设的主要法宝,科学施工的严密态度是九连建设的有效措施。改为:思想政治工作不深不细是导致事故的首要原因,管理制度不严格不到位是导致事故的直接原因,干部作风漂浮作用差是导致事故的重要原因,施工缺乏科学性和严密性是导致事故的根本原因。教训材料写好后,九连连长在全团年终工作会上作了专门的总结教训发言,因为事故原因,连长原准备提拔为二营副营长的好事也完全泡了汤。
金贵非常清楚,这一次对九连来说是面临严峻考验。他每天都召开一次连务会,总结当天的工作,安排第二天的任务,并查找管理死角,有没有事故苗头,战士的思想底细是不是掌握清楚了。金贵还每天早上和晚上都到各个班排走一趟,到营区的每个角落都去查看一遍,就连为师部演出队员临时搭的女茅房也要去观察一眼,防止管理出现盲区,或者出现灯下黑。为防止脱哨漏哨睡哨,晚上也加强了查哨密度,一般凌晨一点到五点是哨兵最困的时候,金贵不顾辛苦,每天在这一时间段亲自到哨位查两次。
经过工作组和十七连干部战士的共同努力,总结经验工作完成得很顺利,也干净利落。连队没有发生一丁点小事,连吵架割裂的或拌嘴的都没有。工作组的综合经验材料也写得很好,充分反映了十七连的客观实际。其提纲是这样的:全方位的开展思想政治工作是十七连前进的动力,管理渗透于连队建设方方面面是十七连全面发展的主要手段,以老带新的施工方法是十七连啃硬骨头的重要途径,干部干在前行在先的标杆作风是十七连立于不败之地的决定性条件。参谋干事助理员共同完成的材料受到邓副政委的充分肯定。
邓副政委在团里只是听机关人员说,金贵素质很高,施工组织、施工管理都有一套真功夫,部队也带得呱呱叫。百闻不如一见,这次他到连队亲自感受到了金贵的才能,这是他来的一大收获。同时心里也怦然心动。
自己的女儿邓一婷已长大成人,前年高中毕业后就业在团军人服务社工作。还得需要给她找一个好点的能干的夫君才行。一婷的个人问题一直是邓副政委的一块心病,女儿和爱人一同从农村随军到部队。一婷出生的时候邓副政委就没在身边,直到长到大半岁时邓副政委才回家与女儿见了一面,之后长到五岁邓副政委被提升为营副教导员职务时才把爱人和一婷办成随军迁到团部家属院。女儿在驻地上了三年小学,部队移房,家属也随着转移到了新址,女儿在新址驻地学校上完初中,没想到又遇部队搬迁,到了现在的驻地,女儿又随部队在现驻地读完高中,那时全国正处在文化大革命,大学没有复课,正在轰轰烈烈闹革命,因此一婷高中一毕业,邓副政委就寻求女儿的就业单位,很不对劲的是部队住在一个叫张百湾公社的地方,没有什么好单位,邓副政委只好将女儿安排在军人服务社工作当售货员。
在对待女儿问题上,邓副政委心里一直很内疚,一生下来直到长大,就没有在她身边照顾过她,她是如何一天天长大的,自己实在是不清楚,只是每次探亲回家见女儿如芝麻开花——节节高。即使后来随军到部队,那时自己在营里工作,也没有多少时间回到团部家属院陪她,只是偶尔周末回去一次。更可笑的是,待一婷长到三岁时,邓副政委探亲回家,女儿见是一位陌生人,便躲到远远的地方。待天黑了这位陌生人还赖着不走,并公然上床和自己的妈妈睡在一起,她更不高兴了,还捏起小定捶又哭又闹的不许陌生人上床。并且她在半夜醒来发现,这位陌生人竟然睡在了妈妈身上,她马上惊哭起来,弄得邓副政委脚忙手慌,拖泥带水的从爱人身上翻了下来,在后来半个月的时间里,一婷才逐步适应了这位陌生人,才不好意思地勉强张口喊他叫爸爸。但邓副政委与爱人做那事时,小心了又小心,可以说是偷偷摸摸。
眼看女儿身体丰满了,自己应该给她考虑好个人问题,她在军人服务社整天给军人卖点这卖点那,接触人很有限,凭她自己去找那是有局限性的,于是邓副政委这段时间里一直在张大瞳孔寻找目标,这次金贵纳入了他的视线。但怎么与他提及这个事呢,自己不能当面给他讲吧,如当面讲,好像自己的女儿嫁不出去似的,那是很伤面子的。于是他想了一个好办法。
邓副政委坐定在四营张营长办公室。
“老张啊,你们营可是藏龙卧虎的地方啊。”
张营长一听,发懵了,不知邓副政委是批评呢还是表扬。“哪里哪里,四营都是首长的部队,即使藏龙卧虎那也是你首长的功劳,首长你对四营特别的关心,还专门率工作组下到我营十七连总结经验,这可是我们四营的骄傲啊。”
邓副政委呷了一口茶。说:“你小子嘴巴子真会来事,说四营藏龙卧虎那可是说明你们把部队带得好啊。”
“副政委,难道你这次来还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张营长很纳闷地问。
“是啊,我这次来可发现了新大陆,发现了一个人才啊。”
“副政委,你说的是不是金贵?”
“正是他,他可不一般啊,带部队有两刷子咧。”
张营长走在邓副政委面前撒了一支烟,并帮助点上了火,然后张营长将还在燃烧的火柴棒在空中甩了两下说:“金贵可是我们营里主力队员啊,他有带部队和管理施工的天分,他是我们营里一株好苗子啊。前天,营党委刚研究将他纳入了营领导的后备干部,材料己报到团政治处了,还望副政委多关照才是啊。”
这时邓副政委脸上展开了得意笑容,心里乐开了怀,暗自高兴。自己的眼力还真是有点厉害的。
邓副政委接过张营长的话茬子:“我看还得请你关照咧。”
张营长给邓副政委加了一点茶水后便说:“邓副政委这话怎讲?你是团首长,怎么还要我们这些虾兵虾将关照?你是不是把话说反了?”
邓副政委吐着烟圈:“听说……听说金贵的对像还没有着落。”
“老首长是不是要做好事,做一个月下佬。”张营长理解了邓副政委的用意,点穿了邓副政委的话中话。
“我的女儿一婷你当叔叔的是看到她长大的,现年龄也不小了,当父亲的不得不考虑啊。”
“女儿是父亲的一件小棉袄,一块心头肉啊,首长的想法我明白了。找金贵这小子作你的女婿,我看是恰当的人选。这个媒我做定了,到时我得好好喝一顿喜酒才行啊。”张营长很自信地说。
邓副政委见张营长这么会来事,打心眼里高兴,站起来向张营长拍了两下肩膀,笑着说:“到时贵宾席会有你位置的。”
张营长虽然非常爽快地给邓副政委表了态,但对于张营长来讲,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他从来就没有干过做媒这个差事,要把一对男女穿针引线在一起,通过什么方式呢,如果说把男女双方叫在一起摊明了,但有一方不同意,可能今后双方相处有些难处,尤其是邓副政委以及邓副政委的女儿,说邓副政委的女儿介绍给某某,某某不同意,这话说出去多不好听啊,不知邓副政委脸往哪儿搁。要介绍必须十拿九稳。
但张营长又一想,做到百分之百又怎么可能呢?自己又不能钻进他俩肚子里看看他们想的甚么东西。自己真想撂下这副担子不干了,但刚才又对邓副政委表了态,怎么行呢?张营长很责备自己,不应该表态这么快,或者表态留一点余地。说这个事嘛,我试试看,尽其努力。这样,即使做不成也有退路。没想到自己要在邓副政委那里表功似的,怕别人抢去了这个活儿,一下子封住了自己的后路。这时他真想有俩个人还活着,一个是他的祖父,一个就是看水碗的巫婆。
他祖父是搞迷信算八字(占卜)的,在当地可是著名人士,什么修房造屋呀、婚丧嫁娶红白喜事呀、开馆子做生意呀、出远门呀,都找他算一卦。虽然没有多大的准确性,但找他的人真还不少,然而他的祖父尸骨早已变成泥巴了。他又想起了家乡有一位看水碗的巫婆,当地有什么事都去找她,她用一个碗装一大半水,坐在一个高凳子上,像步行似的在空中甩着双腿,闭上双眼,嘴里念念有词的说个不停,然后不时在碗中撒上几粒米,并将几个银扣儿也随手丢在水中,看米粒是浮着的或是沉在水底以及银扣儿是正面反面的情况,就会告诉来人所求解的问题,虽可信度值得怀疑,但也有一些人前往。巫婆在家乡,太远了,上门去问她费很多车马费,那是不值得的。作为营长不信这些,但这时需要有人帮帮他,给预测预测,看他们俩是否成功,如不成功就别这样劳精费神了,扯个靶子给邓副政委回绝了。
张营长用水洗了洗脸,浇水将头发也全部打湿,这样他清醒了许多,他感到刚才自己的想法去求迷信,十分可笑,又十分天真,求迷信不如求自己。他像召开营党委会分析全营的施工形势一样,冷静地分析了双方的情况。一婷人材虽然一般,但也长得水灵灵的,身材也高高大大的,面容也大大方方的,五官也摆布得有条有理和有秩序的,还是可以引起男人动心的,再说有副政委的父亲作背景,金贵不至于不同意吧。一个农村出来的娃儿,成了这一门亲事,金贵应该睡着了都会笑醒的。同时你金贵的进步还得仰仗副政委,这个事对于金贵来说应该是件很难得的好事。作为一婷随军跟随自己的父亲转战南北,个性都像部队的官兵一样具有很强的包容性,同时整天生活在部队环境之中,肯定热爱部队,热爱军人,这一点是不容置疑的。并且一婷的长相与金贵也比较般配,高矮也差不了多少。金贵又是有发展潜力的苗子,邓一婷找上他也错不到哪里去。想到这里,张营长对前景充满了信心,便大动作地伸了一下懒腰,又大大的出了一口气。
但如何让俩人做到不知意图的见面呢?营长毕竟是营长,见的大世面多,自己从婚姻中走过来,联想到自己的婚姻也是通过媒人介绍的,当然那是在双方知道意图的情况下进行的。这次恰恰相反,不能公开意图地进行。张营长收肠刮肚的设计了自己认为是最佳的一套方案。
在一个周末下午,金贵尾随张营长坐上了团里派出的、专门到各营接随军干部回团里家属院过周日的交通车。交通车是大篷车,上面安了些木条凳子。金贵坐在上面随着车颠簸声心也颠簸起来。昨天张营长在工地上告诉自己,今天要随他到团部,并叫他把衣服打理抖擞点,张营长没说明意图,自己也不好问。张营长叫他肯定有公干,不然叫自己去干什么呢?金贵在路上,也开动机器,想了几种可能:一种是给团首长汇报一下施工中的困难和问题,叫上基层连队的人去,更有说服力,让团首长关心四营;一种是年终工作会就要召开了,一起与团的工作人员商量材料问题,让十七连的经验更有价值;还有一种可能,营长搞到好吃的,叫自己到他家里干上一顿。
的确金贵是聪明人,他撒大网式的猜测到了一些。
张营长的家属端了一桌热腾腾的菜上来,哇,好香好香呀,金贵好久没有享受到这样的美味佳肴了,金贵的口水直往肚子吞。张营长用军用水壶倒出了醇香的酒在杯子里。一切准备就绪,但张营长没有叫金贵往餐桌上坐,他还不时伸出长长的颈子站在家门口东张西望,好像还有客人要来赴宴,可能是他的老乡一同来享用美餐吧。于是金贵静心静气地望着冒着热气的菜,闻着溢出的酒香等待着。
使金贵没想到的是,等来的是一位年轻姑娘,金贵纳闷了,这姑娘是他家什么人呢?从年龄上看已有二十多了,绝不是张营长的千金,他小孩还在念初中,不是又是谁呢?金贵怎么也想不出姑娘与张营长有直接的关系。金贵劝告自己,算了算了,今天有好吃的就行了,我又不是公安局查户口的,想这些简直是脱了裤子打屁——多余的事,管她是他家的哪个。他与张营长在一杯又一杯中干得欢,菜也接二连三地不停地往嘴里送。金贵整天与二米饭打交道,吃得都发吐了,对于这样的好菜好酒是绝不放过的,他要把肚子的所有空间填满。
吃到半途,张营长好像才清醒过来。对着金贵说:
“金连长,这位姑娘是我一位战友的女儿,今天我也请她过来打打牙祭,别见怪啊。”
张营长又向姑娘介绍说:
“这位是我们十七连的金贵连长,我也叫他到家里干上一顿慰劳他。在连队只能是吃得饱,但吃不好,菜也只是北方的土豆萝卜大白菜三大名菜,姑娘你也别见怪啊。”
张营长又分别给俩夹了不少菜在碗里。张营长的热情弄得他俩怪不好意思。接着张营长在饭桌上如开表彰会似的:金贵真是好样的,工作那硬是俩个哑巴睡一头——没话说。部队任务完成那硬是不摆了,部队带得硬是有板有眼。张营长把金贵着实的表扬了一番,并嘱咐金贵好好干,干好了一定大有前途。张营长今天表现出来的状况,生怕姑娘不了解金贵,通过表扬这种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让姑娘了解金贵,因为张营长明白矛盾的主要方面在一婷,一婷的态度是决定这个婚姻成败的关键之所在。因此一婷是张营长的主攻方向。
饭毕,待姑娘走后,张营长把自己的爱人支在厨房去收拾残羹剩菜,才由远及近地向金贵提及这顿饭的主题。
“金连长,找到意中人没有啊?”
这一问题问得金贵真是开不起腔,是找到了呢还是没有找到,说找到了,倒有一个勺梅,说没有找到,与勺梅的关系还悬在空中,根本就没有敲定。既然营长提及这个问题,金贵只好如实招来。
“营长,说有呢也谈不上,说没有也谈不上。”
“这话怎么讲?”张营长不解地问。
“与卫生队一护士有一点来往。”
张营长听到这里,很惊奇地提高了嗓门。
“哈哈……金贵你小子,还真看不出你有两下。把一个护士都喝到手了。”
“但她不理解我主动下到连队,我们之间的关系,就犹如搁浅在沙滩上的船。”金贵有些哀怨地说。
“那你的意见呢?”营长望着金贵继续问道。
金贵思考了一会说:
“我也不知怎么办?我觉得我们之间还存在认识上的差距。这件事十有八九有黄的可能。”
张营长做出了一幅叹惜的表情。“哎,那护士真是目光短浅啊,哪个大人物不是从基层干起来的,基层锻炼人啊。”
金贵连连点头,提及勺梅,心里早开小差了,心不在焉地从牙齿缝里挤出了三个字:“嗯嗯嗯。”
张营长一下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面向窗外,掏出了一支香烟点燃,若有所思的地突然转身过来面向金贵:
“不过……不过黄了也好。人与人之间的最大差距就是认识上的差距。认识不一,相互间的距离就有天壤之别。金贵你看刚才那位姑娘如何?”
哦,金贵突然明白了,营长可是用心良苦,给我绕了一个大圈啊。
“当……当然可以的哟,但……只不过……”金贵的语言打起疙瘩来。
金贵此时感到张营长家缺了很多氧气,自己喘不过气来。我的天啊,我与勺梅的关系尽管还搁浅在沙滩上,但毕竟还没有了结啊。答应了营长,要是勺梅回心转意了,我可怎么办?如何向勺梅交待?如果不答应,营长怎么看我。人家会说,金贵啊,连营长的面子你都不给,营长毕竟是为了你好啊。这样一定会得罪站在面前眼睛瞪得大大的营长的。但此事又不是在街头买瓢儿白那么简单随便,自己要选择既有后路又不让营长失望的两全齐美的说法来应对这个严肃的场面和话题。
“营……营长……,感谢首长的关心,说实在的,在部队你是第一个给我介绍对象的。我……我真的很感谢。但……”
但字后面的话张营长约知一二了,心想,我也是受人之托,第一次干这个行当啊。
“营长,让我思考一下行吗?”
“这……这个嘛……当然可以。”
张营长心里虽然感到十分意外。我给你介绍朋友,虽然受人之托,但也可以说明我是对你的重视啊。他希望金贵当场有一个同意的明确态度,没想到金贵会这样吞吞吐吐,结结巴巴。张营长虽然有些失望,但在部下面前还不能显得小鸡肚肠,还要表现出大将风度。
“个人婚姻问题嘛,的确需要认真考虑的。”
经过张营长长时间的酝酿的这顿饭局似乎到了尾声,双方的话也似乎全部说完,张营长本想与金贵再正儿八经地聊聊工作,由于没了心情,工作的事儿也再没说了。
金贵被营长送出家门,天已漆黑,几颗在天边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团部家属院有犬吠的声音,他穿过一扇扇窗户漏出的光所照亮的巷子路直奔了团部招待所。
一进招待所房间,金贵一头倒在了硬梆梆的木板床上。双手枕着头,借着只有五瓦的灯光仰望着天花板,像电影一样回放刚才的情景。虽然没有敢正面多看姑娘几眼,但那姑娘也给自己留下了粗略印象。圆脸,长辫子,一身灯草绒衣服,身材匀称,虽不出众,但也有迷人之处,看起朴实大方。应该说配自己绰绰有余了。
第二天一大早,金贵起了床,干完了馒头小米粥,径直地往团部军人服务社走去。军人服务社有地方商店买不到的一些商品,金贵顺便带些回去。
当脚还未踏进门,一个熟悉的面孔就钻入瞳孔,这不是昨晚张营长给我介绍的她吗?她怎么在这里?金贵第一反映想退回来,但已来不及了,对方己发现了他,如退出来,别人会笑话的,一个大男人,连见一个女人的勇气都没有,那胆子真是小得可怜了。金贵硬着双腿走到她面前。
“你在这里上班?”
张营长昨晚没有介绍邓一婷姓甚名谁,金贵只好笼统的说你了。
“对呀,金连长要买点什么东西?我们军人服务社竭诚为军人服务。”
邓一婷很不见生,如同见到老熟人一般地接上了金贵的话。
说邓一婷不见生,一则她在军人服务社见的军人多了,对军人没有陌生感。二则昨晚活动的实质内容,邓一婷并不知情,只是听从父亲的指使,前去找一顿牙祭打打而己。所以邓一婷没有一点腼腆的感觉。而是大大方方的对待曾有一面之交的熟人。金贵买了一些牙膏香皂肥皂之类的日用品急速离开了军人服务社。
金贵早就听说过,军人服务社的服务员都是军人的子女,是通过当地劳动部门正式招工进来的,是拿国家工资吃国家粮的正式职工。而且一般的干部子女是进不了军人服务社的,金贵由此推断,她必有来头。同时自己也感到这事闹大了,但作为金贵本身来说,没有勺梅,这肯定是一件利好的事,有一个在自己部队做岳父的首长作靠山,对自己的前途是大为有利的。别人还求之不得咧,自己却轻而易举地得到了。
从金贵来讲,心底从来就没有高攀的想法,当时自己当兵的目的很简单也很现实,在部队找一碗饱饭吃就满足了。说实在的,金贵从小在家没有哪一顿是痛痛快快地吃饱过,肚子刚半饱,锅里连锅巴都被哥哥姐姐们铲干净了,唯有洗碗水还在锅里。读高中时,一顿三两饭,用米汤当油炒的菜也只能塞满牙齿缝。在读初中时拉练的部队路过学校,见到他们吃饭时凭自己的肚子尽量装,金贵羡慕极了。为此他萌生了坚决要去当兵吃饱饭的念头。当兵一不小心却当了军官,这是金贵做梦也没想到的。要说当了排长,还想当连长,营长,团长之类的想法压根都没有想过。说当兵找一个当大官的老丈人,那更是做梦都没有做到过。找到勺梅之后,听说勺梅的父亲是副师长,吓得金贵差点没倒在地上,他没想到勺梅父亲是这么大的一个官,他只知道勺梅是一个女人,是一个十足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