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梅收到金贵来信,比以往要晚了几天。这几天,勺梅受到感情上的煎熬,同时也感到有些失落。给金贵施加了一份心理压力,她很担心金贵看到自己固执的态度不理我了。当信发出去的第二天,勺梅从脚板心到头顶就有些后悔了,不应该放肆自己这样对待他的想法,作为年轻人,在基层冲冲杀杀不是一件坏事,自己是否也显得太自私了,太鼠目寸光了。勺梅还很担心金贵的身体,连队条件太差,休息时间又难保证,不知他支撑得了不,还有金贵的安全问题也一直让勺梅挂在心颈颈上。打洞子,不可预测性的东西太多,什么透水呀,塌方呀,这些东西一旦遇到了都是要命的。但勺梅也有时感到自己想得太多了,还没有跟金贵结合在一起,就担心这担心那,好像真的成了他的媳妇了。但她又一想,不想他又想谁呢,人的脑壳总是要想点东西的嘛,不想问题哪不成猪脑花猪脑壳了吗?
总之,这几天勺梅脑壳像粮仓装满粮食一样没有空过,总是满满荡荡一脑袋的货。矛盾过去矛盾过来,刚说服了自己,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但马上又予以否认,为了回避自己面临的揪心的矛盾,干脆用顺其自然来安慰自己,来说服自己吧。
勺梅看到金贵那满纸流利的钢笔字,感到特别亲切,又感到很兴奋。好像又找回了失去多时的东西。信好像是勺梅的安稳器,她的心如万丈悬崖突然落下的瀑布,又趋于平静。同时她真切地盼望金贵的信给自己带来好消息和好心情。
然而,勺梅打开信,通篇看完,没有一处给自己带来的是兴奋点,马上被勺梅定性为工作报告,不是一封正在热恋中的充满柔情蜜意的信。她很失望,她耐心地看了两遍,没有找到“我爱你”的字眼,连“我爱你”的意思都没有表露一点,连亲爱的都没有了。在信中更没有回答和解释自己所关心的问题,而且还装聋卖傻,好像看不懂我写信的内容。她想,即使我的疑虑是多余的或是错的,你也应该发挥部队政治工作的优势吧,给我做点思想政治工作,也好让我从政治的高度来认识你的想法,跟上你金贵先进思想的步伐,这样步调一致才能取得胜利。一个师一个团一个连需要思想统一,一个小家庭也不例外啊,不然两个人两条心是走不到一块的。何况我还是一个军人,又不是油盐不进,你金贵真是有点隔着门缝看人——把人看扁了。其实我还是有可塑性的,就看你金贵怎么再塑我了。
勺梅很是责备金贵,毛焦火辣的把信揉成了一团,使劲地甩在了床上,我的疑虑给你直说了,那是我勺梅对你的高度信任。如果说,我随便说个理由把你开销了,你把我怎么着?难道你拿起石头砸天不成。给你说出我的疑虑,实质上是一个女人对你撒娇,这点你都看不出,你多用点笔墨呵护几句不就得了。金贵啊金贵,其实你不懂女人心。
金贵你竟然把恋爱信写成了工作报告信,我又不是你的领导,你给我报告这些干什么?我勺梅虽存疑虑,但不是给你金贵有意的闹别扭,而是一种诉说,本想是要你金贵给我一个坚强的臂膀,给我一声呵护,然而你把我看成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了。
勺梅拿起了笔,仍然把一些疑虑跃然纸上,做出一副后进干部的样子,让金贵给自己灌输点革命的道理。
对于金贵来说,写信时想把为什么要到连队找苦吃给勺梅讲点大道理,但又怕勺梅不能接受,说自己一本正经地在给她上政治课,给她洗脑,反而使她生厌烦,说我金贵在部队呆久了,受到部队影响,太革命化或者说太幼稚了,于是金贵没在信上大动手笔,把部队建设靠基础,基础建设靠连队,连队好部队好,连队永远是军人成长的摇篮,是锤炼人意志的好地方等革命道理写进信中。
金贵虽然把信发出了,但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哽起哽起的,他不想在信上跟勺梅争执,对着干,想用时间来消解她的疑虑。
这天,金贵在嘟嘟嘟、急促的电话声中惊醒,他马上翻身起床去接电话,他看了看窗外,天蒙蒙亮,窗外一棵被北方刺骨的寒意摧残得无任何绿意的白杨树,早被风吹成了弯腰驼背斜着身子发抖地站在那里,金贵在这里已经看到它的叶子几绿几黄了,当绿从枝上吐出来时,他读出了大地的诗意,领会了大地的深情厚意,看到了大地的笑脸,给了他一种内心的充实而又是美的躁动。房间内糊在墙上的报纸破损处,被外面的风拉着风箱似的调戏得一鼓一凹的,而且吹进的风把刚从热被窝起来的金贵弄得寒意满身蹿,他看了看表,时针正指在五点。
“喂。对,我是金贵。”
电话里传进金贵耳朵的是一个很浑厚又紧急的声音,这声音金贵再熟悉不过了,金贵几乎天天在工地上与这个声音进行沟通交流,在施工中凡出现重大难题都会得到这个声音的具体指点。他就是金贵的营长张大虎。
营长张大虎是北方汉子,身材高大魁梧,满脸的挂耳胡,有时胡子荐儿长得很长了,还不见他拿出时间认真对待,打理打理,戴着安全藤帽整天在工地上和干部战士忙乎。张大虎虽然个头粗,但在施工中心同针眼那么细,凡走到十七连的洞子作业面,他都要向金贵过问每一个施工环节,作业过程,并带着十分刻板十分挑剔的眼光细致查看,防止每一个细节出现质量问题或不安全隐患。绝不让施工出现任何的瑕疵。
张大虎的家住在大山深处,据说鬼都懒得去下蛋的地方,当兵时是典型的大老粗,斗大的字也认不到几个,但他很有虎劲。在毛主席关于“没有文化的军队就是愚蠢的军队”最高指示的鼓舞下,开始学一横一竖一撇一捺了。由此,一些文字钻进了他的脑子。当兵最初给家里写信全由胸有墨水的战友代劳给他当秘书,后来逐渐由自己亲自操刀了,但由于半壶水的缘故,也闹出了几回紧急事儿来。
其中有一次,他给家里写信报告自己在部队的工作情况,在信中写到:爸爸妈妈,……我在连队施工中,表现突出,被连首长肯定了,俺今后还要奴(努)力上进……好了,就写在这里,我有病(事)了。
家人收到他用逗不拢的笔划、渣渣虎虎、快散了架的字的信后,全家人立刻青筋都冒出来了,着急得不得了,尤其他的父母吓得一大锅粥都闲置在锅里吃不下。而且张大虎又是传宗接代的独苗苗,如有个三长两短,那可了得,关系到家里的长远可持续发展问题,于是翻山越岭找了一个文化人起草了一份加急电报,问明原因,得了什么病。
电报形成的电波火速传到连队。部队有不成文规定,凡连队收到电报,通信员必须先交给连首长阅,如家里亲人病故了,都要先找战士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拉家常似的做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诸如“人嘛,生老病死那可是常事,连毛主席他老人家都说了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哪个有本事不到上帝那里去报到,连古代的皇帝想长生不老,还去练什么仙丹,到头来还是空搞灯,去见马克思”之类的话开导战士,让战士有思想准备面对现实,然后再慢慢的道出电报的内容。防止经受不了打击或突然痛苦过度出意外。当连首长看了看电报感到莫名其妙,人不是好好的吗?有什么病,把张大虎叫在连部,连长指导员一起上阵问个明白。连长没有好态度的先开了腔:
“你小子昨天连队打牙祭吃包子,你可是没有给包子留情面啊,一口气干了十几个还说有病,病在哪儿,快说出来我们听听。”
指导员也很温柔的开了腔:
“人得病是不可避免的,连队老兵虽然才刚退伍,人员很紧张,任务也很重,但有病还得及时去医院治疗才行啊,病拖久了那是不成的,你可不能把病当儿戏啊,医院的门是开着的。”
指导员是部队做思想政治工作的,说话要婉转一些,话不像军事干部那样喊一、二、三口令似的来得那么陡。同时指导员也联想到前年有个战士得了说不出口的遗精症,思想一直萎靡不振,所以指导员不像连长那样硬来,慢慢诱导,怕大虎真的患了一种不好说的病。大虎听了半天如同丈二和尚的老壳——摸不着头脑。
“我没病啊。”
连长加重了语气,提高了声调,急不可待:
“扯蛋,没病,你家里人怎么说你有病了,你看看电报上说的什么。”
连长把电报一下子甩给了张大虎。“你看看。”
电报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张大虎的手右一下左一下地在空中抓住了电报。张大虎马上像机关枪一样啪啪把电报扫了一遍。此时他心里像擂大鼓似的叮叮咚咚,耳朵里又像是火车跑的声音轰轰轰,脑袋也突然被浆糊糊了一层纸不知所措,四肢也哆嗦起来,汗从肌肉疙瘩的各个角落开始往外挤。他感到面对的事情还真不小,连长指导员摆出了这么大的阵仗,他当兵两年还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此时还是指导员把他如跑到坟堆堆里去做梦的魂找了回来。
指导员上前拍了他一下肩膀。
“大虎,家里来电报问嘛,这是关心你,疼你,哪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儿子呢,我和连长都很重视,想问个究竟,怕你真的病了,你在连队工作又是顶呱呱的,我们也真不希望你有病。我们为什么这样重视呢?你知道吗?”
大虎摇了摇起头。
指导员进一步地说:
“你是我们连队的干部苗子,昨天团政治处才来了解了你的表现情况,说马上提你当排长了,家里今天来了这样一封电报,快把我和连长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我们连队两年来都没提拔一个干部了,大家都盼望你能提起来。”
大虎转过脸望了望指导员那如父亲般慈祥的面容,又看了看连长如大哥哥的那种关爱的迫切心情,大虎流下了眼泪。他很责怪家里父母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拍来这样让人捉摸不透的电报?弄得连首长大动干戈了。为什么问我有没有病,他们从哪里得来的垃圾信息?这时往事刷的一下来到了他脑门。当兵是我偷偷报的名,父母一直要我在家娶个老婆生崽崽好好传宗接代,然而我没有按他们的旨意办,走上了当兵之路。当兵他没想到当了个铁道兵,三年多来,开山放炮自己没有少受罪,艰苦的施工,使自己的皮都掉了几层……
这时连长看到大虎像个受伤的猫一样呆呆的站在那里,连忙给他递了一支烟,大虎思路才从父母身上、从过去的那些往事上收了回来。他接过烟,又在连长递过来的火柴棒上点着了火,大虎大脑这时才好像点上了明灯一般,突然恍然大悟:问……问题出在头一封信上,我把有事写成我有病了。事字当时拿不准就写成有病了。他向连长指导员报告了电报出笼的过程。连长指导员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连长向大虎重重的抽了一拳。
“你他妈的,你可搞出紧张空气了,今后你可得加大马力学习才行啊。去去去吧,赶快到工地去干你的事吧。”
连长指导员见到跑得像一只老虎似的背影,他俩会意的笑了。
这次对张大虎振动不小,一字之差,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来,于是,张大虎除开施工时间外,全部钻在字眼里去长见识了。
“营长,我是金贵,有何指示?”
“三营十四连在施工中发生了严重垮塌事故,现有几名干部战士被埋,根据团里指示,决定调你连立即出动前去救援,团派出的车很快就到达,请立即做好出动准备。”
“是。”金贵回答非常坚定有力。
嘀嘀嘀,金贵吹响的紧急集合的哨声打破了营区的宁静,部队在哗哗声中很快聚集完毕。
“连长同志,全连集合完毕,应到一百六十五人,实到一百一十人,其余人员在工地施工。”值班排长走出队列向金贵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作了报告。金贵放开喉咙:
“同志们,三营十四连施工现场出现了严重垮塌,人员受到较大伤亡,我们十七连要立即出动前往。现给大家十分钟的准备时间。解散!”
金贵看到部队都上了车,立即发出了出发的号令,随后他钻进了第一辆卡斯车的驾驶室。
“连长连长,你有信有信。”只见通信员手拿着信跑了过来。信是昨晚才到的,通信员没有惊扰金贵,通信员见连长外出执行紧急任务,怕信中有紧急事儿被耽误了,于是通信员欲将信交给金贵。
“妈的,现在还有什么时间看信,放在我办公室好了,回来再看。”他还骂了一句通信员,“咯老子简直是方老壳,这个时候别来干扰老子救援的大事。”
金贵带领部队所乘的车后面蹿出了浓浓的尘埃。
金贵带领的十七连迅速赶到了现场。现场位于大山深处,离十七连并不算远,只有一山之隔,但路程却不近,车子要翻几座大山才能绕到现场。
十四连是将一座高五十多米的山削掉一半让铁路通过,由于削掉的山坡被前几天的大雨冲刷和浸泡,上百方的土石于昨晚突然向挖空的路基一轰而下。有两名战士和连长来不及拆离被埋在里面,情况十分紧急,金贵的连队下车后立即投入了抢险战斗,有的用铁锹铁镐挖,有的用手刨,每个干部战士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经过一天一夜紧急抢救,三名干部战士的遗体全部被挖了出来。正在金贵很沉重地欢庆抢救取得成效时,一个身影出现在金贵眼里。虽然她穿着一身白大褂,头戴口罩,但藏于白大褂中的身段和口罩内的脸庞,存于金贵头脑中印迹是不可磨灭的。她手理流海的习惯动作,以及她梳得光光生生又整整齐齐的短发,都与金贵的每一根神经连接在一起,而与之共生共舞共存。
见勺梅出现在眼里,金贵很是兴奋,前几天在一个睡得很香的夜里,勺梅出现在他欢乐之中。没想到,今天在救援现场见了朝思暮想的她。金贵真是想跑过去紧紧地拥抱住她,搂住她细细的腰,让她胸前的两个乖乖的家伙紧紧地顶着自己胸部,然后将自己的脸贴在她那张白洁的脸上。
勺梅也是奉命连夜赶到救援现场救治伤员的。当兵以来,她是第一次出动执行这样的紧急任务。来到现场,已被砸得头破血流的干部战士让她震惊不已,从没见到过这种场面的她,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她一下救护车,一头扎在了救治伤员上。她在紧急忙碌中没有发现一双热辣辣的眼睛在她身上走动。
消毒、包扎伤口、打吊针,勺梅忙得不可开交,她要全力为伤员减少痛苦,在一片忙碌之中,她没有忘记放大瞳孔对每个伤员悉心观察,看伤员中有没有金贵,她把集中在一块的伤员全部过目了一遍,虽然流出的鲜血挂在伤员脸上,面容模糊,但基本上是可以分清的。还很庆幸,没有金贵,但她又一想,在泥石下还埋了几个,那里面有没有金贵呢?有人告诉她有一位连长还埋在里面。
连长,勺梅的心马上又悬在半空摇摇晃晃,眼泪一下子如打开水龙头似的涌了出来。她突然觉得天在旋转,地在发抖。她断定连长就是金贵无疑了,她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得这么突然,我与他的关系竟然在这场灾难中走到了尽头,今后与金贵只有阴阳相隔了。
这时她真的后悔了,在他从学校回来到卫生队约会时,没有好好对待他,没有让他放肆地带着他的渴望在我身上疯狂,要知有今天,我会把女人全部的秘密给他阅读欣赏,让他不要带着遗憾而去。然而,这一切都晚了。
勺梅这时还想到一个问题,前次写给他的信不知他收到没有,她真希望那封信不要交到他手头,让那封信石沉大海也不妨,如果他看到那封信,金贵一定是带着一份失望离开这个世界的。如果这样,我一辈子都深深的亏欠他。
勺梅关于撒娇和要得到金贵呵护的信发出后,她曾骄傲过,做个女人真好,可以用一种女人特有的方式来获得男人的一种特别的爱,可以投在男人的胸脯中享受一种特别的感受。
勺梅把信发出后,一直在等待金贵的呵护声来到身边。然而她也曾后悔过,自己这样迷糊的态度金贵是不是可以理解,误解了怎么办?同时会不会引起金贵的震动,会不会给金贵带来思想包袱?要是耽误了他干铁路的活,那我可担当不起啊,难道自己为了一点虚荣就如此的不把心交给别人,还遮遮掩掩自己的观点,勺梅越想越感到自己可悲可恨。她想把信收回来,但信犹如吐出去的口水哪能收得回来呢?
现场的伤员很快地打理完,一个一个地抬上了救护车拉回了卫生队救治。
勺梅回到卫生队简直魂被别人偷去似的,整天阴丝倒阳,沉默寡言,茶饭不香,每天晚上都泪流满面,几天下来身体足足轻了三斤。
勺梅知道,金贵今年才二十七岁,正是风华正茂青春年华,现在就走了,似乎太早了点,同时也给他的父母带来的是天大的打击。儿子正好有出息了,成长为一个可以光宗耀祖的军官了,然而,他却为了这条铁路建设生命走到了尽头,这一切都是恍如一场梦。金贵人挺好,在全团都是拔尖人物,要不是他出现这种情况,前途无量。勺梅记得,金贵曾告诉过她,待这条铁路修好后,一定带她坐上这条铁路的火车到北京去走一走看一看。
勺梅把金贵给她来的所有信整理了一遍,整整齐齐地、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小箱的一角,让信永远陪伴自己。她也曾闪过一个念头,把信给全烧了,人都不在世上了,何必还放在身边。放在身边,只能引起自己痛苦的回忆。但是勺梅又一想,人虽去,但情还在,金贵尸骨未寒,就把他给的信物毁了,那也是太无情无义了,再说金贵对自己一片赤诚热心,要不是上帝无眼,我们也会走在一起。信留着,也可触景生情,记住他给予我的好。同时不时还可以阅读一下他留下的文字,也算对他的一种怀念吧。
勺梅对此还下过决心,待自己休假时,一定要去看看金贵的父母,虽然我不是他过门的媳妇,但也应该去安慰安慰,他们为失去自己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儿子,不知有多么的痛苦,他们肯定希望自己的儿子找上一个好媳妇,我虽然不是他们所想象的好媳妇,但也可以让他们见见我这个曾经是金贵所想娶的媳妇,这样也可以实现他父母多年来的宿愿,也可以告慰逝去的金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