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天池座落在钻天峰东北的群山之间。
第二天,一连的查水小分队,身背冲锋枪,带着查水用具, 在请来的向导田大爹和自告奋勇前来为解放军带路的刘余 生、田彩妹引导下,经过半天的跋涉,正中午来到了天池。
他们是从天池东南角攀登上去的。当大伙翻上最后一道 山脊,一个高山湖泊立即展现在眼前。宽阔的湖面曲折多姿, 山风吹来,湖面翻动着浑黄的波浪。一群群水鸟拍翅从湖面 上掠过,那低翔的姿态敏捷而矫健。湖四周的山坡上,全长 着葱郁的树木,微风吹过,发出一片沙沙声,象同时摇动千百 个纺车似的。但是,大家都一心扑在查水上,谁也顾不得欣赏 这湖光山色,一齐在天池岸边,仔细观察着水势。
湖岸上长着茂密的青草、芦苇,初看去与别的湖泊并无两 样。可是走近细看,就会发现这些草叶、芦苇秆上全沾着薄薄 的一层泥浆,标志着不久前曾经被水淹过。
“你们看,这树枝上还沾着浮萍哩!”精细的兰天厚指着湖 边一棵笔直的云杉说。
伞人顺着兰天厚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见树枝上沾着不 少浮萍和水草,与树梢的青枝翠叶截然两样。
杨占斌的目光从沾有水草的最高处,慢慢移至湖面,上下
打量一番后,便转身向田大爹走去。
田大爹正坐在湖边一块巨石上吸着毛烟。杨占斌走到石 边,挨肩同他坐下,指着那棵云杉问:“大爹,天池过去涨过这 么大的水吗?”
“解放十多年来,没见过水漫云杉,最多淹到镇水石。”大 爹用烟杆敲了敲身下那块巨石,说:“这就是镇水石,从前讲: 水到镇水石就不敢再往上涨了,那是迷信,实际它是水涨的最 高标记。”
杨占斌又问:“不是说今年水退的很猛吗,那往年 呢?……”
“往年? ”余生插进来说,“往年要退成现在这样,少说也得 两个月。哪象今年漏斗一样往外淌。”
“两个月?不止不止!”田大爹喷出一口烟雾,指着湖里一 个刚冒出水面的谁形尖石说,“山里人有个说法:‘笋礁露了 帽,天池可当道。’意思是说,水要退到笋礁露出帽儿来,这湖 水就结成冰,可以走人,还可以凿开窟窿捉鱼了。可现在白 露还未到,离结冰的日子远着哩! ”
这真是个异乎寻常的情况啊!
被吸引过来的战士们纷纷议论开了 :
有的说:“这水跑了这么多,恐怕是灌进隧道去罗! ” 有的说:“连熟悉山里情况的大爹都说今年水涨得猛,落 得快,隧道要不是打穿了天池才怪哩。”
张学松听大伙纷纷说是隧道打穿了天池,便对身旁的冯 浩说:“副连长,若是隧道果真打穿了天池,我建议采取水中爆 破,把掌子面炸个大窟窿,保险几天就能把一池水放干。我 244
又想:水这么大,一定得用电爆破。为了防止瞎炮,线路还一定 得用串联,你说这办法行不行?”
冯浩看见湖水猛起猛落,也正在紧张地思索,开始心里一 阵惶惑:难道姜工程师用科学仪器测定出掌子面后边是阴河 的结论真的错了?不,老铁路可不是莽里莽撞的人! 一会他 又想:如果隧道真的打穿了天池,那可更麻烦哪!这么大个海 子,堵,堵不住,抽,抽不干,到头来还得改线。今天查个水落 石出也好,叫老杨及早死了心,省得再和他争论了。
冯浩根本没听清张学松讲了些什么,心不在焉地对他摇 摇头,啥也没回答。
正当副连长和张学松各怀心事的时候,彩妹突然叫起来: “杨叔叔,你在做啥呀?”
冯浩忙扭脸看连长。只见他正蹲在那块镇水石上用皮尺 丈量着。先量水面到镇水石的高度,又量镇水石到沾有水草 的树枝的高度。细心丈量两次,又向四周观看一阵,才走到冯 浩身边,说:“湖水是泄了不少,你看下步怎么査好?•”
“这么办吧! ”冯浩想了想回答说为了节省时间,把人分 成两组,沿湖两岸查看,抓紧点干! ”
杨占斌点头表示同意。随即,小分队的人马便分为两个 组,一组由余生、冯浩、李勇生、易广禾等几个人组成,绕湖东 岸前进;另一组由田大爹、彩妹、杨占斌、兰天厚、张学松、马天 柱等人组成,绕湖南岸前进。
杨连长让大家吃些干粮,便分头出发了。
杨占斌这一组沿着湖南岸向西岸前进。一路上遇到退水 不久的稀泥,大家走得非常吃力,一脚踏下去,泥浆陷至腿肚, 一脚拔起来,身后便留下一个小水坑。走过稀泥,前面又是一 段陡崖石岸,他们就搭上人梯先把一个战士送上去,再抛下长 绳,让下面的人拽住绳子往上攀。
在这艰苦的行程中,他们用木棍、铁锹拨开遮掩湖岸的草 丛、芦苇,查看有没有漏水的缝隙、石洞。他们时而登上高处 望湖面,时而下到低处看湖岸。一旦发现可疑的迹象,杨占斌 便把大家召集拢来,仔细分析研究,直到排除疑点后再继续 前进。那认真的态度,细致的劲头,犹如寻找掉在泥水里的绣 花针。
他们就这样边侦察边前进,每走动一步都要渗出颗颗汗 珠,每走动一步都要付出辛勤的劳动。两小时过去了,他们才 查完湖南岸,开始査湖西岸。
又走了一会,彩妹领着战士们跑到前面去了,只有田大爹 和杨占斌走在后面,象探测地雷一样搜索着慢慢前进。
田大爹瞅空对杨占斌说:“杨连长,队里有人在传说,这铁 路要绕道了,还说部队要收起帐篷搬家啦。我断定必是坏人 又在捣乱!”
杨占斌惊问谁在这么传说?”
田大爹说怪,昨夜一查,这话是狮子口那面的人传来
的。”
杨占斌想想说:“大爹,昨天支铁办公室的赵副主任,对冯 副连长也说起铁路要绕道。你对这人熟悉吗?”
“哦,有这种事?”田大爹惊疑一阵,说:“这人我不大熟,只 在县上一起开过会,知道他原是县里农水局的副局长。”
“大爹,断舵的事,查'的怎样了?”
田大爹点燃一锅毛烟,面带怒色说:“还没个结果。田守 昌的嘴铁硬,死咬住是半夜起来到河边解大便,失足掉进水 里,才弄湿了裤子。他态度反倒凶着哩!杨连长,敌人狡猾 呀,舵是在水下锯的,一点痕迹也没留下,很难查清。”
田大爹吧哒两口烟,望着远处,又接上说这次‘四清’ 中,学了毛主席的指示,才知道党内有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 的当权派,这些混进党里来的阶级敌人,更危险,更难斗。这 是当前阶级斗争的新特点。杨连长,赵建仁为什么要向着田 守昌说话,我们可得多长两个心眼才行哪! ”
杨占斌完全明白田大爹说话的意思,也转身望着远处,深 有感触地说:“是啊,明打明的敌人,就象暴露在咱们眼前的岩 石,不管它多硬,只要你勇敢不怕死,它就乖乖地让路了。这 暗藏的敌人,便象这股洪水一样,你很难一眼看穿它,得费力 气调查,仔细研究分析,才能摸清来龙去脉,找出对策,逐步战 胜它。”
田大爹看了杨占斌一眼,非常满意这位青年干部的比喻。 他正想再往下说,听彩妹尖着嗓子连声唤他,也不知前面发生 了什么事,他俩忙着赶去。
走到那里一看,兰天厚正用手指着湖心向大家议论什么, 见他俩走来,便扭过脸说:“连长、大爹,你们看,湖心那边的水 为什么波动得不一样? ”好些战士也用疑问的眼光投向连长。
他俩顺着兰天厚手指处观看,果见湖心那边泛着粼粼波 光,一时都没言语。
彩妹耐不住这有啥呀,一上山就看见湖里有波浪嘛。” 杨占斌看一阵,便收回目光对兰天厚笑笑,心想:兰天厚
真是精细,这事一下叫人还难摸透哩。他问众人道同志们, 我们刚看见天池时,风吹树叶发出沙沙响声。你们听,现在还 有这声音吗?”
大伙屏息一听,除了几声鸟叫,四周一片寂静。
杨占斌指着不远处的树梢,又问:“刚才树梢被风吹得象 醉汉一样来回摆动,你们看,现在还在摆动吗?”
大伙定睛一看,树梢衬着阴沉沉的黑云,纹丝不动。
“真怪呀! ”马天柱瞪着圆圆的大眼问道:“俗话说:无风不 起浪,怎么现在无风起了浪呢?”
杨占斌说:“这真是个奇怪的现象,大家都动脑子多想 想。”他又转身问田大爹:“大爹,怎么才能把湖心那边看得清 楚?”
田大爹用烟锅指着西边一个伸进湖里的山崖说:“走,到 那崖嘴上去看看。”
约摸走了十分钟便上了崖嘴。这崖嘴象一个半岛伸进湖 里,比较平坦,上面长着茂密的松树。大伙踩着朽木败叶往前 走,前面林子里一群白色水鸟冲天飞起。战士们走到崖嘴一 看,湖心那边的水波果真更显眼,只是东边也有一道伸进湖里 的山崖挡住视线,看不见湖对面的情形。
“彩妹,上树去看! ”田大爹找到了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大爹,她是孩子呀! ”杨占斌一把拉住彩妹说,“还是让战 士们上去吧! ”
“嗬嗬! ”田大爹爽朗一笑,“山里的孩子爬树都惯了,她人 小身子轻,正好上树梢去看看远处。”
没等杨连长答腔,彩妹脱掉鞋子,选了棵最高的树,两手 248 抱紧,双脚夹树,手与脚交替着用力,那小小的身躯便一纵一 纵地攀上树去了。
彩妹爬到树上,边看边告诉树下的叔叔们:“满湖的水好 象都在往东北角荡去。余生哥和副连长叔叔他们都在那儿,有 的蹲着,有的站着,那儿太远,看不清在干什么。”
杨占斌听罢,心里想:既然老冯他们在那儿,有什么情况 等会一碰头就会明白的,便说:“彩妹,快下来吧!”
彩妹没有应声,也没有下来,大伙抬头一看,见彩妹在树 枝间蹿来蹿去,杨占斌惊问:“彩妹,你在干啥?”
彩妹从一个枝头又蹿到另一个枝头,咯咯一笑说:“这呀, 是军事秘密。”
战士们在树下正纳闷,哧溜一声,彩妹从另一棵树上滑下 来了,上衣扎进裤子里,胸前鼓鼓囊囊的。没等战士们询问, 她已笑咪咪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蛋来。这蛋比鸡蛋小,比鸽蛋 大,还透出淡淡的青色。
“彩妹,这是啥蛋呀?”一个战士问。
“你们猜! ”
“这还用猜! ”张学松想起进崖嘴时惊飞的那群水鸟,争先 答道刚才飞起一群白鹤,这肯定是白鹤蛋!”
彩妹“噗哧”一下笑出声来了: “嘻嘻,张叔叔把鹭鸶当 成白鹤罗!”说着乐得直蹦,头上的羊角辫也随着一晃一晃 的。
田大爹问道:“彩妹,你捡这么多鹭鸶蛋干啥呀?”
彩妹就象一个打足气的皮球,连蹦带跳地向山崖西面跑 去,边跑边说:“爹,这也是军事秘密,等会你就晓得罗! ”
杨占斌立即让兰夭厚跟彩妹去,好照看着她。接着,一行 人从崖嘴出发,继续侦察天池西岸。
半小时后,他们侦察完西岸,转向天池西北角=刚穿过一 丛树林,突然看见彩妹和兰天厚在不远处蹲着,他俩面前还升 起一股浓烟。
好奇心驱使大伙加快了脚步,走近一看,一个个眼睛都瞪 圆了。原来地上堆了几十个象煤球一样的东西,正烧得通红 通红的哩。田大爹心里已经明白了,手捋胡须在一旁开心地 笑着。战士们却惊奇地询问开了:
“彩妹,你怎么在这儿烧火玩呀?”.
“你烧的是啥?怪火红明亮的。”
“天气又不冷,你烧火干嘛?”
彩妹只是笑,不说话,用两根树枝夹起个正烧得透红的 “火球”,往旁边一个积满水的黑泥坑里一放,“嗞”的一声,冒 起一阵白烟。然后她把“火球”在地上轻轻一撞,随即把冷却 的黑壳剥落下来,一个白里透青的鹭鸶蛋,立即呈现在大伙 面前。战士们喝起彩来:
“呀,想不到咱彩妹会耍魔术!”
“好!这叫火球变蛋。”
“彩妹,你这一手是飞机上挂暖壶——高水平啊! ”
兰天厚说:“咱彩妹讲,这是拥军蛋,叔叔们吃了爬山更有
劲。”
说话间,彩妹把烧熟的鹭鸶蛋送到战士们手里。大家便 吃着,说着,笑着。
张学松好奇地问了一句:“彩妹,你这烧鹭鸶蛋的煤是哪 250
儿搞来的?”
彩妹一听又嘻嘻笑起来,笑得腰也直不起。
田大爹从地上抓起一把黑泥,说:“同志们,彩妹烧的不是 煤,是泥,就是这黑泥。”
战士们都很惊奇:“怪呀,夭下还有能烧的泥! ”
“天云山硬是遍地有宝啊,连泥巴都能烧着,真新鲜! ” 杨占斌往四下里瞧,见附近还有几个黑泥坑,每个坑里都 积了黑水。他又用眼往稍远的地方看,见有几个不是黑泥的 土坑,坑里却滴水不存。杨占斌看着,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怪呀,为啥这黑泥坑能积水呢?他在一个坑边蹲下来,铲起 满满一锹黑泥细看:说它是煤吧,可颜色比煤浅些,重量比 煤轻些,上面还瞧得见木头花纹呢;说它是木头吧,可十分粘 糊,把铁锹都粘得紧紧的。杨占斌陷入了沉思:它能烧,又能 积水,这究竟是啥呢?
“杨连长,你从前没有见过这种黑泥?”田大爹说着向坑边 走来。
“是第一次见。”杨占斌微笑着站起身来,随即问道:“大 爹,这山上的黑泥还很多吗?”
“多,很多。”大爹伸出巴掌朝整个天池西南边一比划这 边从山上到山脚,满坡满岭都是。”
杨占斌心里一惊:天池在钻天峰东北面,从这儿往西南是 黑泥,那么,这黑泥地带不正好处在钻天峰与天池之间吗?他 边想边抬起头来望,果然见西南边云雾缭绕处,一座巍哦的山 峰时隐时现,便指着那山峰问=“大爹,那是钻天峰吗?”
田大爹说•悬钴天峰呀/
战士们从连长的神态语调中,感觉出准是发现了什么情 况,可一时又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都围了上来。
正在这时,只见冯洁带的一组人,穿过天池北岸,从一片 树林走来。
“老冯,彩妹引我们发现一个情况,你们来了正好一起研 究研究。”杨占斌迎上前招呼道。
“哦,你们也发现了情况?”冯浩有些诧异地说。
“喝点水。”杨占斌说着递上水壶,“看把你们热得浑身是
汗。,,
“不碍事,不碍事。”冯浩喝了两口水,催促道:“连长,你快 说吧。”
杨占斌见他心情这么急迫,便把发现黑泥的经过和大爹 谈的情况介绍了一遍,边说边把他带到泥坑边观看,大伙也跟 了上来。冯浩草草看过一遍,显出无甚兴趣的表情。李勇生 却挖起一铲黑泥,放在手心又捏又看的,一会他兴奋地说:“连 长,你们发现泥炭啦!没听说吧?我前年在铁道兵学校学习 时,到野外实习见过它。泥炭就是还没有完全变成的煤,它是 天然隔水层,就是能隔断水的物质。”
“天然隔水层! ”杨占斌重复着,刚才考虑的问题得到了科 学的说明。接着他又问湖水往东北角流动,是怎么回事?”
李勇生大声说:“我们小组在天池东北角发现有一段土坡 被今年特大洪水冲开一个豁口,湖水从豁口泄走了不少,泄到 通天河去了。”
兰天厚点点头:“难怪刚才看见湖心那边无风水波动哩。”
冯诰接着说:“同志们,现在情况已很清楚,西南面有泥炭 隔在天池与钻天峰之间,东北角有豁口,泄走了大量湖水。那 么,天池的水究竟与隧道出水有无关系,不就很清楚了吗! ”他 说到这里抬腕看了看表,用焦躁的目光扭脸对着杨占斌,意思 是说:时间不早了,快回去吧!
大家听罢冯浩这番话,一个个眉头都锁得紧紧的,辛苦了 一天,查了个湖水与隧道出水完全无关。那么,隧道里那股洪 水的源头究竟躲藏在哪?又怎样去揭穿它的秘密?真是叫人 感到为难啊!
杨占斌听了冯浩这番话,说:“同志们,副连长刚才的分析 大家听到了吧,这个分析是正确的。今天的调查充分证明,天 池的水与隧道洪水确实没有关系……”
冯浩心里想:其实,这应该是早就料到的。你昨天要是同 意了我的看法,既不会有那场不愉快的争论,也不会白白浪费 这一天时间!
杨占斌继续说:“大家还记得鲁政委在民主会上讲的吧, 希望我们能在三天内查出个结果,向师党委会提出治水的初 步方案。现在第一天快过去了,时间不等人啊……”
冯浩心里想:只要老杨也认识到时间紧迫就好办;可不, 眼看出水就半月啦。看来,昨天下午我同姜工程师说了那么 多,都不如今天事实的说服力大啊!
杨占斌提高了嗓门:“同志们,咱们要发扬连续作战的作 风,不怕疲劳,连夜赶到排云洞,继续进行调查。现在,大家分 头准备松明火把。”
冯浩脑子里“嗡”的一声,全乱了。
众人渐渐分头散开了,冯浩上前一把抓住杨占斌说:“老
杨,你怎么还要带上部队探排云洞?”
“排云洞本来就是计划要去的嘛!怎么,你有什么新的想
法?”
“现在你认为还有必要去吗?”
“当然有必要啊!”
“哎呀,我的老同志! ”冯浩显然又火上了: “别人是不到黄 河心不死,你怎么到了黄河也不死心呢?”
“老冯,咱们不能受点挫折就泄气呀!今天弄清天池为什 么猛涨猛落的事实,不正好说明事物是复杂的,调査工作必须 深入细致吗?”
“问题是这样大的一湖水也没查个名堂出来,你又要连夜 跑那么远去钻一个洞,地下还能有比这大的水,何苦呢?真不 理解……我有时性子急些,说的话你若信不过,为什么姜工程 师的话也听不进?赵副主任的意见也根本不考虑?你打算在 这条失败的路上走多远呢?”
杨占斌胸膛里有股感情的狂涛在冲撞,他控制着这种感 情,压低声音说:“你对这次上山查水,为什么一开始就失去信 心?今天才探完天池,你便说这是条失败的路?那么,照你的 意见,现在该往哪走呢?”
“我的意见应该往回走!”
“走回头路?”
“不管怎么说,再不能犹豫了,是断然采用改线方案的时 候啦!”
“你还拧在那改线方案上呀! ”杨占斌说,“老冯,你想没想 过,改线将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废弃上千米已打成的隧道, 254 全线还能按时通车吗?何况我们还没查清水源,哪能贸然改 线呢?现在,修正主义无时无刻不在准备发动新的战争,我们 耽误一分一秒也是对人民犯罪啊! ”停了停,杨占斌更深沉地 说:“老冯,今天我们多跑些路,多吃点苦,多流几身汗,查清水 源,才能制订出正确的治水方案,才能换来明天火车飞奔,汽 笛长鸣。这就是直接打击帝修反,为巩固无产阶级专政多做 贡献,为子孙万代造福啊!”
冯浩沉默了一会,说:“你这些想法虽好,可是,咱们得面 对钻天峰说话呀。只剩两天了,你能把天云山全跑遍?掏心里 话说,再这么走下去,只能是白白浪费时间!……”
冯浩这种固执的态度,使杨占斌感到十分不安,心情非常 沉重。他思想上在激烈斗争:难道这次上山调查真是白费劲 吗?再探排云洞会不会又和天池的结果一样呢?眼前该怎样 说服老冯把调查进行到底?是什么阻碍他继续前进呢?困难 啊,困难象一座座险峰迎面扑来!是前进,还是后退?是战胜 困难,还是让困难压倒?这时,他想起了戴指导员在民主会上 讲的那段话:“上山去查水,并不象陷阱里逮山羊那么容易,而 是一场艰苦的战斗!要准备走长路,爬大山。要准备磨脑子, 勤分析。也要准备遭到挫折。但是,革命就是要进攻,就是要 不断吹冲锋号。只要我们时刻不忘毛主席关于艰苦奋斗的教 导,深入实际调查研究,把洪水当作敌人来攻,把查水当作硬 仗来打,就一定能攻到水龙的巢穴,降服洪水,炼出英雄,有力 地回击阶级敌人! ”此时此刻,想到指导员这段话,叫人感到多 么贴心,多么振奋啊!
杨占斌恳切地说:“老冯,要不要把这次上山查水搞到底, 决不是个简单的走路问题、时间问题,而是要不要发扬艰苦奋 斗的革命精神,沿着红军长征的脚印往前走的大问题啊! ”
冯浩惊问:“你这话指谁说的?”
杨占斌说:“老战友,自从接受这次任务,你做了很多工 作,也一心想早日打通钻天峰,这都是好的。可是,你同时也 存在着图省事,爱顺当,遇到困难就皱眉,做艰苦的思想工作 就发毛的思想倾向。你和前两年比,劲头小了,脾气大了,失 掉了一种非常可贵的东西。这样下去,你会走错路,摔跤子 的!老冯,想想当年红军长征在这里修路的时候,上有飞机,下 有敌军,没有机器和炸+,只有小锤和小錾,他们凭着什么开 辟出一条胜利之路?很重要的一条是靠的艰苦奋斗。.这是我 军的政治本色,克敌制胜的保证。如果我们丢掉了它,就必然 经受不住各种艰苦环境的磨炼,更顶不住形形色色资产阶级 思想的侵蚀,一遇风浪,就会是非不分,摇摆不定,也就谈不上 贯彻执行毛主席制订的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 社会主义的总路线啊。”
冯浩并没有为老战友这番肺腑之言所唤醒,反而觉着十 分委屈。他心想:我冯浩汗没比别人少流,觉没比别人多睡, 哪点不艰苦?整天辛辛苦苦钻隧道,忙工期,再苦再累也没躺 倒不干嘛!我和你一样住的是帐篷,爬的是大山,这有什么好 享受的呀?老杨啊,你把我冯浩看成了什么人?你坚持上山査 水,别人说啥也听不进,原来是当我缺乏艰苦奋斗的革命精神 呀!冯浩难受极了,再不愿往下想。他把嗓门压得很低,冷冷地 说好吧,无论是去‘排风洞’,或是‘排火洞’,我保证一步不 拉。不过,我冯浩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还是让时间来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