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钻天峰四周山坡上的树木渐渐凋谢,天气一天比一天寒 冷。然而,战胜洪水后的隧道工地,却一天比一天火热。
隧道口完全是一番崭新的布置。洞门两侧贴着大红对联: “看今日军民齐挥臂热汗滴穿千层岩,待来朝工农共欢庆火 车飞过万重山。”四周还凌空绷着好些巨幅标语:“鼓足干劲, 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 ”“自力更生闹革命,艰 苦奋斗换新天! ”“苦干加巧干,向技术革新要高工效! ”在这些 激励革命斗志的口号鼓舞下,战胜了洪水的一连指战员们,并 没有把成绩当成包袱,而是当成新的起点,一个个象小老虎一 样,同新上场的民兵一道,与大山展开了新的搏斗。
杨占斌从压风机棚里出来,身上散发着柴油的香味,正向 隧道里走去。一对钢丝索道从山头飞架洞口,民兵们开采出 来的料石,象长了翅膀似地顺索道从天而降;木制的独脚扒杆 伸着长臂,将沉重的料石轻轻放在铁工组自制的“跃进牌”平 板车上。战士们推着平板车,把料石往隧道里送。望着这“一 条龙”的运石流水线,杨占斌不觉露出一丝微笑。
半个月前,一连党支部专门开会总结治水工作,同时,也 研究了如何夺回洪水所造成的损失。杨占斌在会上提出自己 动手,就地取材,用石头代替水泥的建议,同志们一致赞同。会 后,他便到民兵连求师,同田大爹一道上山选中了最理想的采 石场。党支部又发动群众大搞技术革新,争取实现运石“一条 龙”的流水线。今天,索道终于架设成功,既提高了工效,又节 省了材料,这怎不叫他打心眼里高兴呢!
“笛__笛_”
一阵汽车喇叭声从杨占斌身后响起。他掉头一看,原来 是五辆拉水泥的卡车在材料库前停住了。车门一开,一位司 机跳下车来,高举料单,老远就喊:“杨连长,签个字。”
杨占斌迎上去接过五张料单看了看,取出钢笔,在第一张 料单上签了字,对正走过来的材料员说:“你去叫五班来,把第 一车水泥卸下来”。
司机惊异地问卸一车,那另外四车呢?”
“退回去!”
司机们一下围了上来,纷纷说:“杨连长,你们抢洪水耽误 的工期,需用大量水泥,为啥要退回去?”
“团里指示钻天峰隧道是全线的重点工程,一切材料都要 保证供应啊!”
杨占斌笑微微地说:“重点工程可不能重点照顾啊!现在 全线进展很快,各个工点都需要大量水泥,这钻天峰遍地是石 头,能够自己动手解决。”他指了指空中的索道,又说:“看,在 民兵同志们的协助下,大批料石巳经提前运到了。我知道,那 四车水泥是上级照顾我们多供应的,请你们拉回团里,把它送 到最需要的地方去吧!”
几句平平常常的话,司机们听了都很激动,争相赞扬说: “春天你们上山伐木,现在又自己动手采石,你们执行自力更 304 生方针的自觉性真高啊!”
“对哟,不论条件好坏,你们都保持和发扬了艰苦奋斗的 革命精神,真是我们学习的好……”
杨占斌打断对方的话头说:“毛主席树立的大庆和大寨, 才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比起大庆和大寨,比起许多兄弟单 位来,我们还差得远哩!”说罢,他叫过材料员,要他立即把减 少水泥供应的意见向上级汇报,然后便告别司机们,独自向隧 道里走去了。
隧道里,战士和民兵正紧张劳动着。那硇石的,把料石摆 正放平,再用砂浆一勾缝,象画家描绘图画一样细心,不多会 边墙便升高好一截;那运料的,脚下象装了滚珠,一来一往,你 追我赶;那拌浆的,臂上象安了弹簧,挥舞铁铲,只听得拌和板 上发出一片“嚓嚓嚓”的声音。马天柱今天早早就做好了爆破 的准备工作,也被吸引到这儿来“打游击”。
杨占斌见到这种热烈场面,两手早痒痒了,把袖管一挽, 两大步走上去,也参加了这拌和的行列。他绰起一把方形铁 铲,说了声:“来,大马,咱俩配一对! ”马天柱应声“好”,两人便 面对面地拌和起来。沉重的铁铲在他俩手里不停地翻动,就 象炊事员握着锅铲炒菜一样灵巧、熟练、自如。两把铁铲贴着 钢板猛往里一插,手腕使劲一转,砂石水泥便兜底翻了个 过儿。随着他俩手腕的不住扭动,灰浆在眼前腾起阵阵泥浪。 正干得起劲,杨占斌突然大声喊道:“停停!”
“怎么啦? ”马天柱吃惊地望着他。
杨占斌弯下腰,伸手到拌和板里,一点点翻动着灰浆,好 似在细心寻找什么。
马天柱又问:“连长,你找什么呀?灰浆会把你的手烧坏
的!”
杨占斌没吱声,仍在灰浆里慢慢地搜索,仔细地寻找。过 了一会,终于捡出一个又长又细的东西,扔在一边。
马天柱走上去一看,原来是一棵草,随口说道连长,一 棵草,费那么大的劲捡它干啥?”
杨占斌擦着沾在手上的灰浆说:“哦,你没打过混凝土不 知道,这棵草用不了多久就会腐烂,腐烂在混凝土里就会出现 一条裂缝。大马,咱们修战备路,既要争时间抢速度,更要搞 好工程质量,精心施工,这可是千秋万代的大业啊! ”
“俺明白了! ”马天柱响亮地回答说。
他俩继续使劲拌和,谁也再没说话。可大马心里很不平 静,只觉得热血在身上沸腾。他边干边想:连长干革命,既有敢 爬老虎嘴那样惊人的勇气,又能从小处着眼,在一棵草上献红 心。为什么刚才俺就看不见想不到呢?平时总说要向连长学 习,为什么实际做起来,就有了这么大的差距呢?……嗯,看来 主要是连长做什么事,都按照毛主席的教导去做,想着千秋万 代的大业,俺和他的差距就在这儿,俺学连长就得从这儿学 起呀!
干不多会,隧道里响起了“嘈嘈曜”的下班哨音。黎进带 着二排的战士和一些民兵进洞来接班了。杨占斌向黎副指导 员交代完注意事项后,边往外走边想:老冯上一工班完了没回 连,这会下班又不见人影,他到哪儿去了呢?正走着,忽见打 边墙混凝土的地方射来灯光,便向一个从平台上走下来的战 士问你看见副连长吗?”
“副连长还在边墙里回填呢,
杨占斌心里明白,在边墙与山体之间回填是很吃力的,狭 窄,闷人,展不开手脚,一不小心还会被锋利的岩石划破皮肤。 想到冯浩已连续干了两个工班,便大声喊道:“老冯! ”
里边没有应声。杨占斌走上去,往边墙里一瞅,只见灯光 照着冯浩赤臂光腿的魁梧身子,那隆起的肌肉已被汗水洗得 油光闪亮,整个人就象刚从蒸笼里跳出来,冒着腾腾热气,正 独自在回填哩。看着战友拼命干活的样子,杨占斌脑子里倏 地闪过他近来的种种异常表现:自打治水成功以后,不论在支 委会上,还是个别谈心,冯浩对自己在治水中的错误,满口承 认,非常爽快,可就是不愿找一找根源,总是说挂在嘴上不 如行动,我怎么摔倒的怎么爬起来,看行动吧,会让你们满意 的。”一提起赵建仁和田守昌,他更不愿深谈。这情绪说明他 内心一定还窝着什么哩。我今天得再和他谈谈心,解开他思 想上的疙瘩。杨占斌跳进边墙内,大声喊道老冯,该回去休 息了。”
冯浩这才扭头回答说:“好,快完啦,你先回吧! ”接着又干 起来。
杨占斌上前夺过他的工具,一双含着关心和责备的目光 望着战友。冯浩被迫停下活来,说:“你这是干什么,别人正干 得起劲唾。”
说完,他大把抹着脸上、臂上、胸脯上、胳窝里的汗水,往 地上摔。
杨占斌命令似地说:“快穿上衣服,回家休息。成天钻在 洞里下死力干活,累坏了咋办! ”
冯浩穿着衣服说出出汗水才痛快,累啥。”
杨占斌说快走吧!”
在他俩往回走的路上,冯浩还不住抹着头上的汗。到洞 口吹来股凉风,他说这风真清爽,咱们导坑没打通,洞里又 闷又热,加把劲早些把它打通就好了。”
杨占斌说那可不,这也同人一样,心里窝着一肚子话, 能痛快?”
冯浩听了这话很有感触,吸了口大气说:“我明白你这话 的意思,也知道指导员和你时常关心着我,担心我对治水中的 问题还不认识。可掏心里话说,自从上次支委会后,我是百分 ’之百地认识到自己错了,再说什么好呢?”
杨占斌说:“你整天这么闷头干活,难道心里真的没藏一 句话?”
这话使冯浩感到很不安,叹了 口气说:“哎,过去的事,说 它也是错了,不说它也是错了。话说千遍不如一干,还是用汗 水来改正错误吧! ”
杨占斌说:“老战友,你改正错误的决心是好的,但更重要 的是真正吸取教训,认清前进的方向啊! ”
冯浩感到胸膛里有股巨大的浪涛在冲闯,心里翻腾得厉 害,那些被他遗忘的往事,荽时间又一齐涌上心头。但他还是 默默地走着,一个字也没吐。
不知不觉已回到连部,戴平正伏在桌上备课,看见二人进 来,连忙起身把暖水瓶的水倒在洗脸盆里,对冯浩说:“快,趁 热洗洗,洗完脸,快吃饭。”说着,又把毛巾递了过去。
冯浩接过毛巾说我现在不想吃。”-
戴平在他对面坐下来,微笑着说:“怪事,机器也要保养上 油,你连续干了两个工班还不饿?”
冯浩说:“我在工地上吃过了。”
杨占斌看着心事重重的冯浩,抿嘴笑笑说丨“饭闷着要发 馊,人闷着要生病啊!”
戴平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便说老冯,我知道,在治水 这件事上,你心里还有疙瘩。我们希望你能正确地总结经验教 训! ”说罢眼里流露出热忱和期待的光芒。
冯浩一扭头,看了看戴平,说:“指导员,实对你说吧,当初 我对连长是有意见啊!他在天池边批评我说:‘老冯,要不要把 这次查水搞到底,决不是个简单的走路问题、时间问题,而是 要不要发扬艰苦奋斗的革命精神,沿着红军长征的脚印往前 走的大问题啊! ’那时我思想上很反感,想不通。可现在,事实 教育了我,连长的话是完全正确的。当时我反对走长路,爬大 山,不愿做深入细致的调查研究,怎么能说是保持和发扬了红 军长征那种艰苦奋斗的革命精神呢?你们放心,我现在思想上 全通啦! ”
戴平问道:“你是怎么想通的呢?”
冯浩说:“这是铁路上的钢轨,明摆着的事。要不是连长坚 持查清水源,后来又提出用石头代替水泥的主张,能有今日工 程上的大跃进?”
戴平说:“老冯啊,工程上的大跃进,可不能代替思想上的 大跃进。你再仔细说说当初是怎么不通的,眼下又是怎么想过 来的。”
冯浩说:“那时我是这样想的:我冯浩辛辛苦苦钻隧道,忙 工期,再苦苒累也没躺倒不干嘛,哪点不艰苦?现在回想起来,
是对自己要求太低了。事实上,自己思想上真正做到了千难万 险不皱眉吗?没有!当洪水从山里冲出来后,我心里十分烦躁, 觉得麻烦事都给咱一连摊上了。当时只要能避免麻烦,不管 是堵也罢,改也罢,我都接受,可就是不同意上山查水源,一心 想找个省事的办法,尽快把洪水收拾住,以后别再碰上这样的 问题就好了。这说明自己以往虽然行动上在干,身上也在流 汗,可脑子里却想的是图省事,爱顺当,怕麻烦,对艰苦奋斗的 认识不深,这次闹改线和过去对张学松同志简单粗暴,同是一 个错误,只是表现形式不同罢了。现在小张已经有了很大进 步,可我,党培养了这么多年,竟不如刚参军的新战士进步快, 想起来我心里很难受。只有从哪摔倒的,下狠心从哪爬起。我 冯浩你们是了解的,从来不会放空炮。反正现在治水工作巳 经结束了,今后你们说往哪冲,我就往哪冲,山再高不叹气,水 再大不皱眉,无论修路多艰苦,任务多艰巨,我冯浩保证铁着 心干,坚决干好!你们就把心稳稳当当放在心窝窝里吧! ”
冯浩象口袋倒西瓜,倾吐了这一大篇内心话。他情绪很 激动,也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畅快。
杨占斌说.•“老冯,你直率地谈出了治水中的思想问题,并 决心在今后改正,我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可是,我认为治水工 作本身虽然结束了,治水中的那场斗争还远远没有结束啊! ”
“治水中的斗争还远远没有结束?! ”冯浩不解地摇摇头, 那光滑的额头上不觉又叠起三道皱纹。
杨占斌想了想说:“老冯,记得堵水的事发生后,我问你是 谁出的主意,当时你一口说是自己决定的。可刚才你又说,只 要能避免麻烦,不管是堵是改都接受,既是接受,主意就不是 你出的罗。那堵水的主意到底是谁出的呢?”
“是赵副主任。”
“是赵建仁?”
“对。”冯浩点点头说,“当时他说,这水眼子要不赶快想法 收拾住,冲大了可就麻烦啦,若是能堵住,那就省事多啦。我 感到他的话有理,加上有人一吆喝,大伙就向洞子里拥去了。” 杨占斌又问:“那,我同姜工程师从掌子面测水出来时,只 看见田守昌在咋呼,怎么没看见赵建仁呢?”
“他说有事走了。”冯浩见连长不断追问,心中有些不耐 烦,便说:“话是他说的,可主意是我定的,责任在我,怨不得 他。”
杨占斌声音很轻而语意很重地说:“老冯,赵建仁出了堵 水的点子后就走了,这件事很值得怀疑,咱们可不能忘了用阶 级斗争的观点来分析一切啊! ”
“当!”冯浩象被十八磅大锤重重敲了一下,十分委屈地 想:嗬,你今天拉我回来谈心,原来就是认为我忘了阶级斗争。 老杨啊,如果别人这么说我还可以理解,可你和我是同赴一群 羊上山,同遭山主一条皮鞭打的人呀!难道你忘了斗山主,剿 残匪,搞镇反,哪一次我落在人后?我和你常常合背一支枪, 睁大眼睛站哨到天明,狡猾的三角眼想夜里逃走,活活被咱们 逮住,老支书还给咱俩一起挂了大红花。再说,我爹爹不是同 你爹一样是被山主活活逼死的吗?我冯浩就是忘了姓什么也 忘不了阶级斗争呀! 一会他又想:我在治水上主张改线是错 了,可一个同志已经认识了,难道就不相信别人能改正吗?他
越想越不通,猛地抬起头冲着杨占斌说:“我冯浩工作上有错 误,该处分,该撤职,我没意见,可硬往阶级斗争上拉,我想不 通!”
戴平说:“老冯,你要冷静啊!毛主席一再教导我们:千万 不要忘记阶级斗争。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明 明赵建仁有许多值得咱怀疑的事,为甚一提他,你就反感呢?”
冯浩说我怎么不反感?赵建仁是什么人?是咱们党内 的人,是县里一位领导干部,是地方党组织派来支援咱们修路 的3怎么能因为他说了几句错话,就把他当成坏人,说成是阶 级斗争!这样看问题,我坚决反对。”
杨占斌说:“你先别反对。对问题不能看现象,要看本质。 咱们先看一看眼前的事实,想一想赵建仁都说了些什么,做了 些什么吧。连队在卧牛坝安家时,赵建仁在大寨地边装出十分 热情的样子,说什么别说一块麦地,就是几条人命,也要献给 解放军修路。以后老虎嘴初战失利,田守昌在群众中制造谣 言,伐木放筏时又出现断舵,田守昌有重大嫌疑,赵建仁却只 宇不提阶级斗争,一味强调不能冤枉好人。你还记得吗,今年 夏天,当全国都在贯彻毛主席关于培养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 班人的指示时,赵建仁却对你说什么嫩竹子扁担挑不起千斤 担;隧道打出洪水后,当晚就发生了堵水的事,不久他又给你 大谈改线的好处。更奇怪的是,炸水那天,赵建仁明明是在小 路上同田守昌鬼鬼祟祟地谈什么,却当面撒谎,说是从大路来 的,又装出根本不相识的样子。后来我请田大爹向田守昌了 解,田守昌也撒谎说根本不认识赵建仁,哪能和赵建仁谈话。 看,这许许多多的蹊跷事,难道都是正常的,孤立的?难道还
不值得我们用心想想,很好鳘惕吗?”
杨占斌按捺住激动的情绪,看了看仍然皱着眉头的冯浩, 耐心地接着说‘四清’运动中揭发出来的大量事实告诉我 们,哨们党内并不是没有斗争的。有的人,你别看他挂着共 产党员的牌子,嘴里喊着革命的口号,但实际上代表着地富 反坏右的利益,干着复辟资本主义的罪恶勾当。这一小撮混 进党内的阶级敌人,可是比公开的阶级敌人危害更大呀!赵 建仁是什么人,需要依靠地方党组织搞清楚。”
杨占斌刚讲完,冯浩就大声说:“你把事情说得太可怕啦! 照你这么说,咱们在这里还能修路?我冯浩并不是木头人• 我过去对阶级敌人怎么样,你是知道的,你说的这些事,好多 我也是知道的。同赵建仁接触中,我观察过,分析过,看不出 他有什么坏心,倒是感到他作风深入,工作细致,非常关心咱 们修路,不仅帮助解决吃住问题,连战士写信用纸,甚至受了 湿气老来会筋骨疼也想到了,你还要别人怎么样呢?老杨啊, 我倒要提醒你,别在军政关系、军民关系上犯错误啊!”
杨占斌听着这些越说越离弦的话,心里多么焦急啊,但他 仍然耐心地说:“同志,你怎么能这样总结教训呢?难道怕犯 错误就可以在阶级斗争上袖手旁观、不闻不问吗?我们绝不 能只管修路,不管阶级斗争啊!要知道,弄清阶级斗争的真相, 比查清水源要复杂得多,艰巨得多,不进行更深入细致的调查 研究,不深入发动群众,就打不好这一仗。不抓好阶级斗争,也 修不好路。”
冯浩以少有的激动情绪,打断杨占斌的话说:“我冯浩相 信自己的眼睛,分得清敌我。要说我忘了阶级斗争,除非你拿
出敌人的真凭实据,要不,你别想说服我。”
戴平长眉一颤,严肃地说:“赵建仁究竟是什么人,咱们没 有给他作最后结论,但需要我们提高警惕。老冯,连长今天谈 的都是眼前活生生的事实,为甚你就一点也听不进去呢?” 冯浩“呼”的一声站起来说:“我听进去,我听进去,我全都 听进去!无论哪一天,只要你们敢肯定田守昌、赵建仁是敌 人,我就动手抓!”说罢几步跨出帐篷,头也不回地向工地走 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