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自从战胜塌方以后，一连这把尖刀磨得更锋利了。他们 同民兵一起，清除残余的碎石，搭好撑山的排架，继续向山心 猛攻。从早到晚，钻天峰机械轰鸣，风枪呐喊，山炮怒吼，震撼 得树木、山体、甚至空气都在颤动。

全线的各个工区，也是捷报飞传，一座座桥梁飞越激流， 一个个隧洞穿过大山，到处都是一派跃进的局面，竣工期限大 大提前了。

时光在激战中流逝，眼看已到了初夏。

钻天峰隧道打通了，拱墙筑好了，钢轨铺上了。

明天是一九六六年“五• 一”国际劳动节。明天，在劳动 人民欢庆战斗节日的时候，火车就要开到钻天峰啦！

通车前夜，一弯新月悄悄爬上山头，神秘地探视着卧牛 坝。帐篷大街上，除了严守岗位的哨兵，帐篷内空无一人。在 这寂静的深夜，战士们都到哪儿去了呢？

山路下，并肩走着杨占斌和戴平。他俩身披月光,脚步匆 匆，正向隧道工地走去。虽说隧道已完工，明天就通车了，他 俩仍觉得还有许多事要做,心情甚至比平日更紧张。这会，他 们正要去把隧道再仔细检查一遍。

路两旁，有十多名战士正在地里劳动。他们借着月光播

种、施肥、锄草。

地头上，凌空飞架的大木槽引来了珍珠泉水，四季长流的 清泉，哗哗地直往地里淌，喷涌得比往年格外欢畅。

月光下，渠水熠熠，菜苗青青，遍地是牵藤引蔓的湖南豇 豆，红嘴绿叶的上海菠菜，挺拔矗立的山东大葱，尖儿朝天的 四川辣椒，还有那一片片漾起绿浪青波的禾苗，真是惹人喜 爱！

阵阵山风吹来，果实摇曳，菜花飘香。杨占斌和戴平吸着沁 人的菜香，穿行在诱人的夜景里,忽地听见路边有人说话…… “兰天厚，明天就通车了。火车的汽笛就是咱们铁道兵的 进军号，说不定明天连队就要出发哩。今晚上咱们务必把这 些地全都施一次肥，锄一遍草，再交给生产队。”

“中！石玉华，我琢磨，一会找同志们商量商量，大伙加把 劲，赶天明再砌一块爱民田，你看行吗？”

“行哩。咱们就是要修起战备路，留下爱民田！”

“是啊，又打仗，又生产，是人民军队的光荣传统，咱们走 到哪里，就要把南泥湾的精神带到哪里。快干吧! ”

杨占斌和戴平没有去打断他们的对话，只是互相对视一 下，会心地笑了。这会心的一笑，仿佛他俩都在心里说:“多好 的战士，在这胜利通车的前夜,他们丝毫没有想到自己应该得 到什么，而是一心想给人民留下自己的深情。他们在这红军走 过的地方，继承了红军的伟大事业，也继承了红军艰苦奋斗的 光荣传统啊!”

菜香送他们走过了老虎嘴，前面巳是竣工的钻天峰隧道。 耀眼的聚光灯下，张学松正在高高的脚手架上，一手提着小 390

桶，一手握着彩笔，蘸上鲜红的油漆，在洞门上描着“钻天峰0 三个大字。他聚精会神地一笔一笔描着，时不时又停下笔来， 走下脚手架，象画家欣赏一幅满意的新作，站在远处左右端 详。突然，他发现杨占斌和戴平走来了，便高兴地迎上前说： “连长、指导员，你们看，红不红，亮不亮?”

杨占斌和戴平眯起眼睛看了看。戴平兴奋地说：“红！亮！ 小张，你是在给这崭新的山水描红点彩啊！好，细心地描吧！ ” 杨占斌接上说小张，把咱铁道兵对祖国山河的热爱，对 天云山人民的深情，全描绘在‘钻天峰’这三个字里边吧! ” 张学松激情满怀地说：“在钻天峰战斗这一年多里，对我 的教育太大啦！我要把自己的决心和理想全都描绘在这三个 字里。”

戴平问：“小张，你的决心和理想是什么呀?”

小张说:“我的决心和理想就是要做一颗铺路石子! ’’

戴平一怔:“哦，你也决心要做一颗铺路石子?”

张学松笑着说：“指导员，连长包囊里的秘密我巳经知道 啦! ”他一下收敛了笑容，严肃地说：“指导员，连长的理想就是 我的理想。我也决心象铺路石子一样，为了奠好通向共产主义 的路基，不择地方，不避风雨，脚踏实地，艰苦奋斗，一辈子为 人民服务！”

戴平鼓励他说：“好啊，只要永远保持和发扬艰苦奋斗的 革命精神，我相信你一定会实现自己的理想!”

杨占斌也鼓励他说:“小张，快描吧，一定要把你的理想描 得更红更亮!”

“是。”张学松兴奋地应了一声，转身飞快地上了脚手架。

戴平一抬眼又看见一个身材魁梧的战士，正从洞门的翼 墙后边探出半个身子，髙高挽起衣袖，伸着粗壮的胳臂，在排 水孔里掏什么。手大孔小，他掏得十分吃力，手臂上已经划破 了几道口子。

“马天柱，你在那里掏甚呀? ”戴平高声向着翼墙喊道。

“指导员，排水孔里有个小石子，要不掏掉也会影响工程 质量,这条铁路是千秋万代的大业啊！ ”马天拄仰起脸来回答。

杨占斌高兴地赞扬道：“你做得对，咱们一定要向党和人 民交出一条高质量的铁路!”

杨占斌和戴平满怀激情向隧道里走去。一边走，一边想 着刚才看见的这几件事。这决不是生活中的几件小事，眼前 看见的是一条铁路在诞生，一代新人在成长;看到的是铁道兵 战士对祖国深厚的情感，对自己从事的这个伟大事业的红心。 钻天峰真是培养新人的课堂啊！

面前是两排整齐明亮的灯光，把钻天峰的心脏照得通明 透亮。灯光映出W亮的钢轨，照射着美观的拱墙。置身在这 辉煌壮丽的隧道里，使人觉着象是行走在颐和园雕梁画栋的 长廊中，又仿佛是漫步在光辉灿烂的长安街上，心情多么舒 畅，多么振奋，多么自豪啊！

这会,虽然人们再看不见那_岩裸露的导坑，听不见那惊 天动地的炮声。可是，杨占斌和戴平却能透过平整光滑的拱 墙，看清那走过的每一步战斗的脚印。他俩对这里的一切都 是熟悉的：看，身旁第六个避车洞，不正是小张学习放第一排 炮的地方吗；前边有个战士在细心检查道钉的地方，不正是地 下湖的喷水口吗;那一段反射着青光的边墙，不正是战士们和 392 民兵就地取材、用石料砌成的明拱吗！这是一幅多么宏伟壮 阔的战斗画卷啊！

来到一盏特亮的电灯下，戴平停下了脚步，细心地环视 着，好一阵，才转身来对杨占斌说：“这就是塌方时，你用手撑 住那块岩石的地方呀！”

杨占斌轻轻点了点头。

戴平弯腰拾起一颗铺路石子，撩起衣角，一边擦拭一边 问小包囊带上了吗?”

“嗯。”

“快装上它。”随着话声，温暖的手送上了闪光的铺路石。 杨占斌激动地接过了那颗小石子，接过了战友深厚的阶 级情。他从衣兜里取出包囊，将石子放进去，看了看，八颗石 子才装了小半袋，便用手把空着的大半截一折，感情深沉地 说：“还差得远哩……”

这时，前面隐约传来了王戈的号子声：

手拿撬棍撬哟，嗨！

咱们来拨道吔,嗨！

拨得嘎嘎叫哟，嗨！

那是钢软笑吔，嗨！

轨距要记牢哟，嗨！

线路要看好吔，嗨！

笔直一条道哟，嗨！

火车放心跑吔，嗨！

火车跑得快哟，嗨！ 战士乐陶陶吔，嗨！

高歌向前进哟，嗨！

奔向大目标吔，嗨！

同志加油撬哟，嗨！

汽笛身后叫吔，嗨！

、嗨！嗨！嗨！-

号子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激昂。杨占斌和戴平急忙大 步向前走去。来到山那边的隧道口时，看见许多战士正手执 撬棍顺钢轨站成两排，在冯浩的指挥下拨道。他俩一声不吭 地参加到这沸腾的劳动行列中去了。大家只用热情的眼睛向 他们打招呼。拨正一段道，号子停下来，一个战士蹲下身，用 道尺量了量钢轨，站起身来说：“副连长，巳经拨在允许误差 内了。”

冯浩问差多少?”

“最多一毫米。”

冯浩果断地说：“再拨！施工规程上允许有六毫米误差， 咱们思想上可不能有一毫米误差。”

杨占斌笑了，扭头看了看戴平，似乎在说:你瞧，老冯思想 上的轨道也拨正了！

战士们拨道的劲头更高了，号子喊得更响了，冯浩指挥的 手势更有力了，撬棍下是一片嘎嘎嘎嘎的响声。

冯浩手臂往下一劈，大喝一声：“停! ”

战士们抬起头来，只见对面山嘴亮过一道白光，唿隆隆开 来一部巡道车，在不远处停下了。车门一开，鲁政委满脸带笑 394

走过来说同志们辛苦了！”

战士们呼啦一声跑上去把政委亲热地围住了。

鲁征笑微微地和战士们一一握手，亲切地问道：“同志们 在拨道呀?”

冯浩上前回答说:“我们的轨道还差一毫米! ”

鲁征看看他，满意地笑笑说：“是应该把线路拨得丝毫不 差，让火车笔直穿过钻天峰！ ”鲁征兴致盎然地把战士们看了 一遍，回述似地说：“同志们，打通钻天峰真不容易呀，你们不 仅战胜了大自然设下的重重障碍，劈开了老虎嘴，制服了地下 水，战胜了大塌方，打通了 ‘交通禁区’，而且还经历了一场严 重的阶级斗争。现在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暗藏在我们党 内的阶级敌人赵建仁巳经揭露出来了！”

“赵建仁被揭露出来啦! ”同志们都欢喜地望着鲁政委。 鲁征接着说:“根据田守昌交待的线索，县委进行了调查， 赵建仁的真名叫孙崇溪，是省城一个大官僚大地主的少东家， 解放前他一家几代都想开发白松坨，就是现在的三〇五基地， 但是，屡被钻天峰所阻。一九四九年，解放大军迅猛南下，打 破了他的迷梦。这个时刻想复辟变天的家伙，看见咱们部队 进山修战备路，就象刺刀穿心一样难受。他利用一心想走资 本主义道路的田守昌进行破坏。解放初期，他爹伙同开顺兴 货栈的亲叔，就利用田守昌为暴乱的地主武装送过信。这次， 他又抓住田守昌这个把柄，藏在背后出谋划策，指使田守昌造 谣、断舵、堵水，还赤膊上阵鼓动改线，以至狗急跳墙，阴谋砍 断电缆，企阁制造事故，破坏抢险! ”

这时，冯浩心里格外震动，他激忿地大声问.• “政委，赵建

仁这家伙自己是怎么交待的?”

鲁征看了看冯浩,语意很深地说:“冯浩同志，看来你现在 巳经关心阶级斗争这件大事了。我们革命战士就应该象你们 刚才拨道那样,不断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拨正头脑里的路 线，才能在革命的征途上勇往直前! ”鲁征的语音顿了顿，接着 说：“同志们，我们面临着十分复杂尖锐的阶级斗争，党内一小 撮资产阶级代理人正在向我们发起新的进攻。他们利用窃取 的一部分权力，干着复辟资本主义的勾当。这一小撮荫蔽的 敌人，比公开的敌人更狡猾，更危险。象赵建仁，至今对一些 重大问题还顽固抵赖，拒不交待，企图蒙混过去。可是，从当 前全国阶级斗争的新形势来看，一场新的伟大革命就要展开 了。赵建仁是怎么混进党内的，还干了么子反革命活动，在 这个新的革命运动中，县委和革命群众一定会搞得清清楚楚！ 同志们，迎着这场新的伟大斗争，你们连队将奔赴新的工地， 去打通新的钻天峰！任务非常艰巨，非常紧迫，明天就出发， 大家做好准备了吗?”

战士们立刻欢腾起来，纷纷围着政委表示决心，有的说： “政委，我们草鞋都打好了，正随时准备出发!”有的说我们 巳经给党支部写了三次请战书，要求把最艰巨的任务交给我 们！ ”还有的说:“现场巳经清理了，爱民田也整好了，就等着党 的召唤啦！”

听着这火一般热烈的语言，鲁征满面笑容，频频点头。他 的目光深情地在战士们脸上缓缓移动，一下，碰到了杨占斌那 对明亮的大眼。杨占斌一个大步上前，铿锵有力地表示：“政 委，我们一连这把尖刀，时刻听从党和毛主席的指挥，无论新 396

的任务有多艰巨，面临的斗争多么复杂，我们有宝书四卷，风 枪一杆，天下无处是难关！为了把祖国的万里山河铺上铁路 网，为了把革命进行到底，我们决心永远沿着红军的脚印，永 远沿着毛主席的革命路线，艰苦作战，奋勇向前! ”

杨占斌的声音特别响亮，特别激昂，长时间地回响在钻天 峰,长时间地震荡在战士们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