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明竟暗争
又隔了几日,公社通知庆丰村的爱军、明明、冲冲及一位社会青年,四人上县医院体检。到了县医院,爱军一见冲冲,上去给了他一拳:“你小子,你不是说你没过关吗?”细条冲冲嬉皮笑脸地说:“我可能是看错了,过关了、过关了。”
县医院参加体检的人更多,每个科室的门前都挤满了人,院子里,除了爱军他们认识的那位军人外,还有三个,有两个是穿四个口袋的军官,听公社武装部长的叫声,一个是连长、一个是指导员,爱军他们认识的叫陈排长,还有个柳叶眉,细眼睛的瘦小个子,机灵地绕着他们转悠,可能是通讯员,他们好像站着在开小会,陈排长的手不断地朝爱军他们这边指指点点,两位军官也随着陈排长的手往这边瞧。
体检开始了,陈排长来到了爱军这边,他负责这个公社的征兵工作,他对爱军、又好像对大家说:“争点气啊,我们公社争取多过几个。”爱军笑着说:“我们做梦都想当兵,谁不想过?”大家纷纷回答:“是啊、是啊,”
检查有条不紊的进行,爱军排着队进去,量血压,测体重,听心电,甚至脱光了衣服检查,爱军虽有点不好意思,见大家都这样,也好奇的这样做了。
爱军每进一个科室,好像陈排长总在后面跟着,等他从最后一个门出来时,陈排长拦住了他:“怎么样,过关了吗?”
“过了。”
陈排长笑了:“祝你好运。”
爱军听了这话,十分开心。
体检结束,又等了一会,政审也出来了,爱军他们村的最终结果也出来了。四人一人落选,就是明明政审给刷下来了,爱军同情的对明明说:“不要伤心,肯定得有人落选,这兵肯定要不了我们四人,是你成全了我们。”
明明淡定的说:“我早料到会是这样,不过也好,我知道我的身体没问题。”
爱军佩服明明的大度,不过,在明明的内心深处,又何尝不为此难受呢?
伤害还会有的,根据往年的征兵指标,他们村也就一两个,肯定还得有人落选。
从县医院出来,他们要抓紧时间逛会儿街,因为他们平时难得进一次城。他们逛马路,进百货公司,不买光看,爱军平时不大和冲冲参合,但今天细条冲冲却对爱军格外热心,似乎沾上了他,不离左右的跟他搭话,爱军要进厕所了,其他人在外面等,细条冲冲一转身也进了厕所,爱军解裤子撒尿,细条冲冲却解了裤子撒不出来,他看里面没人,就给爱军盼了个鬼脸,赖着脸说:
“喂!哥们,做个交易。”
“混小子,什么交易?”
“把这个当兵的名额让给我。”
爱军非常生气:“小子,你想当兵,我不想?混账,再说,这也不是你我说了算的。”
细条嬉皮笑脸地:“我知道,华容想着你,不怕我给你抢了?”
爱军说:“胡说八道,我和华容是好邻居,没你说的那个事,你要,就给你好了。”
细条不笑了:“说个正事,爱军,我哪一点都比不过你,让我走吧,我看支书很看好你,说不定你到大队里弄个差事干干呢,我呢,在家肯定没出路。”说罢了,近似哀求。
爱军这时也笑了,终于看清你这个鬼东西的花花心思了,于是将计就计:“好,不给你争了,让给你,够朋友吧。”
“够朋友,够朋友,到时,你就说你不去了。我给你弄一吃一喝。”细条冲冲感激的说。
爱军心里骂道:妈的,见鬼去吧,哄傻子,我还不知道哪头重哪头轻?
对于当兵这个大是大非的问题,爱军绝不会拿它作交易,老支书虽然向他流露过想把他结合进村领导班子,他却一点也没有那意思。
但今天,对于冲冲拿他和华容的事作调侃,倒也有些实情。他和华容是近邻居,从小学一直同到了高中,倒也像青梅竹马,但他俩谁也不敢往深里想,总觉得像兄妹,又似不像,随着年龄的长大,两人就愿意往一块走,既到了一块,又不愿意分开,爱军也曾想,莫非这就是爱?但他觉得又不可能,爱军的父亲是个本分的农民,华容的父亲是支书,这不般配。但这时爱军的心里已有了要打破这种不平衡的潜意识,于是,他努力的考学,名落孙山,今冬的征兵,他认为又是一个机会,他想,假如当了兵,在部队混出点名堂,他就能理所当然的向华容求爱了。
然而,现实里,这当兵也不容易,同他一样想改变现状的人太多了,比如,细条冲冲就向自己发出了公开挑战,自己觉得自己优秀,可也不敢大意。
从县城急冲冲的回到家,晚上,一家人又坐在了一起。
父亲:“怎么样?身体过关了吧。”
爱军:“没事,过关了。”
父亲:“这么说,这当兵的事就成了?”
爱军:“不一定,咱村过了三个,能都走?”
接着,爱军讲了冲冲在公社落选、意外出现在医院体检的事,讲了冲冲向自己提出的无耻交易,一边听的小妹着急了:“哥哥,咱可不能让给他,这当解放军多光荣啊。”
一边写作业的大弟弟坐不住了,握紧了拳头:“哥哥,揍他一顿,我咋看这小子咋不顺眼。”
母亲插话了:“别说那不管用的话,咱得赶紧想想办法。”
父亲默默的抽了两支烟后说:“是得该找支书说说了,这也是一级政府呢,他得主持公道,咱爱军就是比冲冲强。”
大家听了,好像真的就这一个办法了。
听以上的对话,这当兵好像真的就是冲冲了。
事不宜迟,说办就办,父亲即刻到供销社买了两瓶酒,往怀里一塞,摸黑朝支书家走去。
父亲一生性情耿直,种了一辈子地,没有求过人,办法是自己想的,可走在街上腿就软,没办法,为了孩子的前途,豁出去了,他不自然的来到了支书的家门口,稳了稳跳动的心,敲响了支书家的门。
来开门的是支书的女儿华容,她把爱军的父亲让进屋,搬凳子让座,爱军的父亲把两瓶酒往桌子上一放,老支书吃惊的眯起了他那微微浮肿的眼睛:
“老哥,这是干啥?”
父亲说:“老哥有件事求你。”
支书说:“有事能办就办了,拿东西就见外了。”
父亲说:“还是爱军当兵的事。”
支书说:“傍晚听人说,爱军在县上体检合格了,还有啥事?”
父亲说:“怕不保险,上次听说冲冲在公社就没有检上,这回,他也上县里去了,并且还合格了,恐怕这孩子有后台,这爱军怕有危险啊!”
啊!支书沉默下来,这也是领导惯于思考的风度。不过,总的说来,支书的口碑不错。
支书今年也是五十来岁,比爱军父亲小些,他不高不低,只是身体胖的没有了腰线,谢了顶的脑袋,配上他的慈眉善眼,真的有点阿弥陀佛了。
“这样”支书开了口:“我给你向公社反映反映,另外,这带兵的总要征求大队的意见,两人取一个,我支持爱军,多好的孩子啊,根正苗红,文化又高,我还想把他结合进大队呢,当兵去也好,老叔我不拦着,那里前途可能更大。”
“冲冲算什么?”支书声音大起来:“穿衣服人不人,鬼不鬼的,要他去了,还不助长了歪风邪气?”
“对,歪风邪气。”父亲顺着话音跟。
他们又说了些其他,父亲看看效果不错,就心里又高兴又不踏实地回去了。
临出门时,支书坚持把酒退回,父亲坚决不拿,支书说:“我尽力往上保,成不成,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华容把爱军父亲送到了大门外,叮嘱他,天黑路不好,要他小心,父亲心里应着,心里想,这支书家的闺女就是不一样,又好看,又明事理。
第二天,支书就给公社打了电话,申述了大队意见,竭力举荐爱军。
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两位身穿绿军装、头戴红五星的军人到爱军家家访,他们一个是指导员、一个是陈排长,爱军父子俩是等了上面通知、在家等候的。二位军人就参军目的、动机对爱军进行了一系列提问,爱军就回答,参军是我们每个青年的义务,保卫中国是我们青年的责任,还回答了一系列的关于家庭方面的问题。二位军人满意的笑了。但爱军说的都是大道理,并不提及有关自己的一些私情的想法。
临别时,陈排长拍了拍爱军的肩膀,笑着对指导员说:“是个铁道兵的料子,可以到风枪班去。”指导员赶紧说:“走吧、走吧,任务还多着呢。”
二位军人走后,爱军心里不住的回味着陈排长的话,解放军、铁道兵,风枪,听说过步枪、冲锋枪、机关枪,从没听说过风枪,这风枪是什么样子的武器呢?不清楚。
隔天,支书见了爱军的父亲,他不紧不慢地说:“老哥,这爱军当兵的事,已是十拿九稳,昨天,带兵的到大队征求意见,我说,就爱军吧,这带兵人也同意了,就等着摆酒席吧。”
“好的、好的,那带兵的昨天也到我家了,听那带兵人说是铁道兵,这铁道兵是干啥哩?也没听说过。”
支书慢条斯理地分析:“这部队大概不上前线,可能是给铁路、桥梁、车站站岗吧,保证交通安全。”
父亲说:“管它啥兵呢,反正都是解放军。”支书说:“对哩。二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在路上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