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不假,参军梦就要实现了,几天来爱军一直处于亢奋中,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生产队的集体劳动中,爱军是又说又笑,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并且,在劳动中,总是干在别人前头。喂!悠着点,你先进了,倒显得我们落后,有人这样说。爱军只是笑笑,这时,有个年轻的嫂子说:“你看咱爱军,高大勇猛,是个军人的材料,到部队做了官,姑娘一围一大群,媳妇可是紧着咱挑呢。”大家听了是哄堂大笑。爱军就在这样欢乐的气氛中劳动着,同时他也希望能尽快穿上军装,走进军营。
这天午后,生产队的钟声还没有响,爱军就上了街,再和邻居们聊聊,他想继续听些美好的赞誉,他的心情依然是激动、亢奋的。他走着,抬眼看,十字路口有一群人,中间一青年穿着又肥又大的绿衣服,像是换了军装的新兵,他正在挨个地给大家散烟呢,爱军定住了脚,细看,像是细条冲冲,他心里打了一个冷战,脚不由自主地朝家中快步走去。
父亲见儿子满脸涨红的进了家,觉得有些不正常,就跟了过去:“喂!快上工了,你怎么又回来了?”爱军坐在炕沿上,心急的呯呯乱跳,他努力地平静下来说:“爹,这当兵的事可能吹了。”“你咋知道?这支书说定了,带兵的也来过了,还能变?”爱军就把刚才在街上看到的一幕对父亲讲了,父亲听了,也一下子闷了下来。
当当、当当!上工的钟声响了,他俩谁也没有动,也都没有了上工的心情,时间过去了很久,父亲也抽够了烟,说:“孩子,认命吧,咱能想到的想到了,能做的也做了,别跟自己过不去了,人家朝里有人,比不过。”爱军扬起了头:“可我就是咽不下去这口气,你说,冲冲他哪一点比我强?这当兵可是为国家选人才,这么大的事,也能走后门?唉!真想不通。”父亲倒是平静了:“没有绝人的路,大家都要想法过,也都想朝好里过,”停了会儿又说:“要不,跟你姑父到山西去吧,到工地上学个木匠,是门养家的好手艺。”爱军点了点头:“好吧,出了这档子事,我也不想在村子里干了。”父亲说:“好,我晚上就去你姑妈家跑一趟,看他啥时带你去。”
那时农村已经显示出了一些改革的迹象,农村集体也已经松动,一些头脑灵活的人就在山西组建了建筑队,承揽工程,吸引了农村青年的加入。
消息像长了翅膀,传遍了全村,爱军落选了,这消息也传到了支书耳里,他百思不得其解,先前看似板上钉钉的事,怎么说变就变了呢?堂堂正正、身强力壮,各方面都优秀的青年不要,怎么要一个身单力薄、又有些流里流气的青年呢?革命军队里都成这样的人,那军队会是什么样子呢?他正愤愤然,女儿华容一头撞了进来:
“爸,爱军当不成兵了,知道吗?”支书点点头,
华容又说:“你说,这军队里怎么要一个小流氓呢?”
父亲无奈地说:“你还年轻,不应该的事太多了”
华容嘟囔着嘴:“别人不管,我就是替爱军哥抱不平,要不,你到公社问问,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啊!我怎么给你大伯说呢?再说,按往年的指标,咱村应该两个呀。”说完,推出自行车,骑上就朝公社去了。临出门时,支书对华容说;“不过,你要和爱军保持距离,你现在还很单纯,心眼还没长齐呢。”华容点点头。
事实上,在兵员的定夺上,带兵人和胖子部长还发生过一场争执,带兵人坚持要爱军,而胖部长坚持要冲冲,陈排长急的涨红了脸:“我们是铁道兵,要的就是人高马大。”胖部长反驳:“冲冲眉清目秀,动作麻利,看着可爱,是一个英俊军人。”“这、这,”陈排长无言以对,接兵的连长说了话:“不争了,把这个问题交给县里吧。”
然而,县里依剧了胖部长的话,冲冲很快穿上了军装。
支书骑自行车急急地到了公社,见到了胖部长,质问为什么大家都看好的爱军落选?为什么带兵人谈过话的人不要?胖部长不急不躁:“身体都合格吗,有民主还要有集中吗!”支书急了:“那算俺大队放了一个屁。”胖部长笑了:“消消气,不要急,这也是上面的意思,你我能改变的了吗?”支书泄了气:“这冲冲上面有这么大的根?”停了一下,支书问:“按往年指标,俺村都是两个,为啥今年一个?”胖部长说:“可能上面有裁军的意思,所以指标少了。”支书说:“这么说,真的没救了?”部长说:“除非县里有调剂名额,别费劲了。”
支书临出门时,狠狠的说了一句:妈的,太不公平了。
再说,爱军在家闷了几天,见事情已无法翻转,就开导自己,接受事实吧,别跟自己过不去,心情渐渐平复,就在他准备到生产队上班时,姑父捎来了口信,山西姑父那边正用人呢,劝他赶紧收拾行李过去,工资是,管吃管住,每人每天工资两元。
这天吃过早饭,父亲帮儿子打行李,爱军下午要远赴山西打工,这事搁以前,得经生产队批准,每月要交一定数额的钱,转换成工分,才能参加生产队里的分红。但这回队长给爱军的父亲这样说:“先走吧,到时再说,我看这生产队撑不了多长时间,怕是要散了。”父亲说:“可不是,听说外面很多地方的队都散了,地也分了,不过,咱这队还在,我是给你说了,不能算私自外出的流窜犯。”队长说:“知道里。”
父亲帮儿子捆好行李,队里的钟声响了,父亲正要出门,支书脸上眯着笑容,稳稳的进来了,父亲赶忙起身相迎:
“啊书记,闲了?我正准备上工去呢。”
支书看见爱军的行李:“啊?这是干啥?”
父亲说:“是这样,你也费心了,可咱没有冲冲家的根子硬,这不,不在村里混了,要跟他姑父到山西学木匠去”
“是哩”爱军搓搓手,其实,他心里没怪支书,他知道支书费心了,他搬了凳子给支书坐下。”
“不去、不去”支书连连摆手:“咱当兵去”
父亲说:“别说笑话了”爱军也一脸疑惑,这时,支书神气起来:
“听说这当兵没有爱军,我气的跑到了公社,给他们大闹了一场,并说,还要上县里去闹,哈哈,你猜怎么着,部长软了,又给县里要了个指标。”支书表现的趾高气扬了。
爱军高兴地心都要飞出来了,父亲赶紧对爱军说:“给你叔叔拿酒去。”
支书赶紧拦住了:“咱也算一级政府,得听咱的意见,不过,这名额挣来的不容易,到部队可要给我露露脸,当个什么的。”
爱军连声称是。支书又嘱咐了一会儿,就走了。
对于支书神乎其神的吹捧,爱军父子心存感激,但支书在这事上究竟起了多大作用?爱军父子不知道了,支书也真的去找了,但,起关键作用的还是带兵干部,他们到县里据理力争,县武装部还是有权利的,从其他地方调剂了一个名额,爱军这才实现了从军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