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0年军旅生涯中,我遇到此类事情太多太多了,我的每一个成长进步,都是在首长和战友的指点下获得的。有的一句话,使我一辈子收益;有的一句话,使我避免一场袭击,保住了生命;有的一句话,使我避免一次伤残……这样的事例充溢着我的军旅生活。现撷取几则一句话的故事,与大家分享。
“当兵,就要当一个好兵”,执行任务中“就要抢着干!”
新兵训练中,不论队列训练多么紧张,天气多么寒冷,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动作要领一丝不苟,逐步养成严格遵守组织纪律的习惯,使我从一个自由散漫的老百姓迅速转变成一名革命军人。新兵面对紧张严格的军人生活,有一个适应的过程,这个过程有长有短,关键是看你对军队热爱程度和吃苦精神。“抢着干”这三个激励着我,不论部队多苦多累,有苦,不说;有累,不讲,自觉接受锻炼,这样使我缩短了适应期。
由于朝鲜战场紧急备战,频频告急,需要补充兵员。因此,我们新兵训练只有20天,就从丹阳火车站乘车赴朝。当我们向火车站徒步行进中,沿途欢送群众里,有的细语:这批新兵枪都不会打,就上前线,不是去送死吗?我听到了,只是回眸一笑:怕死就不当兵了。心想,我参军就准备献身,认准的路,就要视死如归,要走到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毕竟战争是残酷的,参战人员是生死未卜的。登上列车,挥着手,向欢送的丹阳县的党政领导、人民群众告别,生我养我的家乡再见了!亲爱的父老乡亲再见了!“再见了!”份量有多重,谁都秤不出来。这一去,可能是永远的再见了!只有凯旋后的重逢出现,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再见。但我充满信心,要光荣而去,胜利而归。1953年3月9日,排长将我们送到入朝的地方——吉林省集安车站,移交给中国人民志愿军铁道兵部队后就告別了。离开排长几十年,排长:对不起,你的名字没有记住,但你的教导:“抢着干”三个字记得牢牢的,铭刻在脑海里,伴随着我一生。不论你健在还是离开人间,我可以告慰你:小张没有辜负你的希望,在朝鲜经受了考验,入了党,立了三等功。在部队里30年,由一个进城打工者的儿子,从战士一步一个脚印成长到团职干部,在国家经济生活困难时期,修建湘黔铁路在雪峰山隧道施工的劳动竞赛、现场宣传鼓动中还荣立三等功;转业到地方勤勤业业工作,立过三等功、“八五”立功;退休后,晚年生活过得丰富多彩,一是发挥余热,一直在做关爱青少年一代健康成长的工作,进行法治教育,讲铁道兵故事等。二是拥抱大自然,走出家门,走出国门,各地参观旅游,欣赏国内外的美丽风光。
10月5日上午,吃过早饭,我就到科里通向防空洞的交通壕内挖猫耳洞。由于天气炎热,赤膊上阵,拼命地挖着,挥汗如雨,汗水、泥水浑于一身。8点多钟接到空情预报,要求立即做好防空准备。我放下工具,回到办公室拿了一只桶去拎了一桶水,洗把脸,把水往身上一冲,擦干身子,穿上衣服,按预案分工携带好机密文件等公用物品。这时,我一看手表9点,心想炊事班中午饭一定烧好。根据以往观察美机轰炸大部分是上午8~11点、下午2~4点,为了防止美机看到炊烟进行轰炸,我们炊事班都是提前把中午饭烧好的。因此,我拿了饭碗、菜盆直奔食堂。那天,是红烧鸡肉,香气扑鼻。我刚刚打好菜,放在木马木板搭的长条餐桌上,鸡肉一块还没有吃。敌机4架、4架一批又一批,哗哗地掠空而过。我立即放下饭碗,进入防空交通壕。高炮、高机向敌机开火,射出了愤怒的炮弹、子弹。我站在交通壕里,仰望着天空,防空作战的炮弹,在高空炸开的火花和朵朵白烟,突然见到被击中的敌机,冒着浓烟烈火向下栽。我高兴地叫喊着:“打下了!打下了!敌机被打下了!”
敌机轰炸铁路近2个小时,对空作战也持续近2个小时,这时,群工科科长张永礼从交通壕里跑过来,手掌上用树叶子垫着,放着一块高射炮弹空中炸开后落下的碎弹片,指着说:“这是刚从我耳边落下来的,还烫手呢!小张,走,快进防空洞。”我随张科长向防空洞跑去,当时防空洞只挖进去10来米,刚进洞门口,敌机一批又一批呼啸而来,俯冲投弹,机关驻地投下了32枚罪恶的炸弹。对着洞门口隔一条小山沟的帐篷炸飞了;站在防空洞口的两位女翻译,被炸轰的冲击波冲得从防空的梅其瑞身上滚过;洞门口上面的一个大树,炸倒在洞门口;机关驻地被炸得一片狼藉,简易办公房、帐篷炸毁了。中国摄影家协会来前线采访的摄影家尚进,被炸弹炸起的土埋到半身,被拉上来。有5位战友在这次遭劫中壮烈牺牲:七团放映员姚海波,没有来得及进入交通壕被弹片击中胸部;通信连副班长蒋传禄执行电话线路抢修任务,正在检修电话线,被炸弹片削掉半个脑袋;政治部翻译侬年拾、战士周保林、九团战士任贵保均,被炸弹掀起的土掩埋而光荣牺牲。我进入防空洞前站的地方,就在弹坑边上,若不是张科长的一句话,我不会有今天,可能与这次牺牲的战友,同葬异国他乡。我怀念牺牲的战友!我想念张永礼科长,您在哪里?!
“张干事、张干事,防空!防空!”中国后勤部队第一支队在援越抗美的战场上,组织部队学习毛泽东关于从战争中学习战争的论述,积极开展学习毛主席著作活动;坚持开展创“四好连队”、“五好战士”活动。1966年7月初,部队进行“四好连队”、“五好战士”半年初评,我被派到支队直属通信工程连,搞初评工作。机关干部下基层都住在班里,便于与战士广泛接触中,了解连队思想政治工作、抢修作战、遵纪守法、领导班子建设等真实情况,作出准确的判断,评出真正的、过硬的四好连队、五好战士。
通信工程连驻在一个山脊的两边坡上,满山披荆棘丛生,树木稀落在山间,绿色的帐篷就架在稀疏的树木之中,一个班住一顶帐篷,分散在山脊的两边,防空洞在坡下,我住在山脊上的那个班。那天晚上,我睡得正酣,没有听到防空警报。夜间防空,站岗的战士都一个一个帐篷查看,叫醒熟睡的战友进行防空。当哨兵到我住的帐篷查看时,见铺前有一双解放鞋,认定人睡在床上,立即掀开蚊帐叫喊:“张干事、张干事,防空!防空!”我眼睛一睁开,见亮光刺眼,立即斥问:“防空?防空怎么打手电简?”“是照明弹!”“啊,是照明弹?”我掀开帐篷一看“哇!”见四个照明弹高悬在天空,立即令哨兵赶快跑下去防空。根据以往的经验,一般情况下,前面一架飞机掷照明弹,后一架敌机俯冲投炸弹。说时迟,那时快,我一手抓起放在床头边的衣裤,冲出帐篷,这时时间就是生命,穿着短裤、背心,从山坡上冲下去。就在冲下去的过程中,美机投弹爆炸了,飞溅的土块石块落下来哗哗地响。由于美机投弹偏东,若稍西一点,我可能不死也要残。
哨兵战友:谢谢您!使我避免一次不是死就是残的击难。但至今我也不知道你的姓和名,愧疚啊!愧疚!
(编发:彩云追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