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王久战的深情厚谊
刘春美
王久战(前排左起第一人)和铁道兵学院老校友在一起
20世纪90年代,因企业改制后经济效益普遍不佳,单位开始减员裁人。二00一年七、八月间,石家庄市第二棉麻总公司也无法正常发工资,我与多名职工下岗了。
在一位老同学的帮助下,我很快在河北师范大学西校区找到了一份看管学生公寓的活儿。当我知道《河北师大报》的编辑部在西校区的办公楼时,便往编辑部门上的稿件袋里放稿子,没想到在这张校报上发表了文章还有稿费,我投稿有了积极性,发表的频率也高了。在上班或回家的路上,还要转悠几个报刊亭,看其它报刊上有没有我的文章发表。老同学们在一起聊天时都替我发愁,说:“春美这么年轻就没工作了,以后可怎么办呀!”而我信心十足、精神充沛,便轻松地回答:“没事儿,这不是很好嘛!”
一天,《河北师大报》主编赵振军老师问我:“为何不去找找铁院报的王久战同志,铁院是工科院校,铁院报可能缺少文学类稿件。”我问:“王久战热情吗?”赵振军回答:“嗨,这个人热情的呢!”
笨人有笨办法。当时我想:搞创作要脚踏实地的从小做起,一点一滴,可以积少成多。只要长年累月的下死功夫写作,哪怕抓住省城几所院校的校报发表稿件,也一定有所收获。
我拿着赵振军老师写的信,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铁院办公楼,在《石家庄铁院报》编辑部见到了王久战同志。他脸庞清秀,说话不紧不慢,面带微笑,很随和、很容易接近,我在欣喜之余,放下稿子就回去了。
常有人说:“许多人下岗后,因为找不到工作,意志消沉、精神不振。”而我则感到因祸得福,如鱼得水。
巧合的是,没多久,我也来到石家庄铁道学院,在图书馆打工。
今日石家庄铁道大学的校本部
一
二00二年二月二十七日,乍暖还寒,是新学期开学的日子,也是我去图书馆报到的日子。这天,我在图书馆放下工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铁院报社拜访王久战同志。久战告诉我:那篇《平房里度过的时光》已经发表很多日子了。又问我稿费收到没有?并通知编辑给我送了20元钱,他深知一个下岗职工的困难,也许这20元钱的稿费能解燃眉之急。我告诉他:自己已经在学校图书馆上班了,那是存贮中华民族智慧瑰宝的地方。他说:“好啊!”
从此,开始了我人生道路上的重大转折,开始了与王久战、与《石家庄铁院报》的不解之缘。同时,我也意识到,文化是一个国家、民族生生不息的命脉,是人民的精神家园。
《石家庄铁院报》是石家庄铁道学院唯一的一份报纸,是一份重要的、“工作”非常繁忙的报纸。上级教育部门的政策、书记、校长的讲话、下属各分院的动态、教师、辅导员的工作、本报记者采访、铁道兵老战士回忆文章连载,还有学生习作园地,都要通过这份报纸刊发。
王久战同志曾是一位老兵,转业后从事新闻宣传工作,是《石家庄学院报》的主编,由于我痴迷于文学写作,渐渐的跟他接触多了,我叫他:“王主任”,他称呼我:“小刘”。铁院报成了我必读之物,一期看不到就要去找。这份报纸办报水平之高,内容之丰富,不逊色于任何报纸。在王主任的帮助下,铁院报给我提供了发展空间,我的写作水平有了很大提高,并得到了了大家的尊重,报社的同志成了我的好朋友。
很快,王主任告诉我:“咱们学校的党委书记都知道你文章写的好。”我付之一笑,他又说:“我们把你跟正式职工同样对待。”王主任保护了一个下岗职工的心灵不受伤害,这使我消除了许多顾虑,让我感动不已。
每次他派人给我送稿费来,事后总是问问我:“稿费收到了没有?”王主任说:“毛主席在北京大学图书馆也当过图书管理员,图书管理员就是临时工。”我不好意思的一笑:可不能跟领袖相提并论。他正直、热情。一次,他说:“临时工的工资低的可怜,有意见还不能提,我们提什么都没事儿,你一提,人家就可以炒你鱿鱼,不让你干了。”我说:“在图书馆打工,能借看很多书,我挺知足的。”
那时候,石家庄铁道学院的人文分院刚开始招生,王主任常把我的文章推荐给他们在课堂上当范文,这就常有人文分院的学生,拿着刊有我稿件的《石家庄铁院报》,到图书馆来找我探讨写作上的问题,有的学生直截了当地说:“是王主任让我们找你来的。”也有的学生拿着自己的习作慕名而来。图书馆值班室的灯常常亮到深夜。我还经常把刊自己文章的《石家庄铁院报》寄给已毕业的同学,他们高兴的回复:没想到在外地还能读到母校的报纸。
王主任曾向我提出中肯的建议,他说:“小刘,你要珍惜朴素奋斗的日子,好好总结一下自己的人生经历,写部长篇小说。”他特别强调:“要写好细节,初稿完成后,给我看看,也许会对你有些帮助。”
石家庄铁道大学前身铁道兵学院的开元楼
二
图书馆前面有一方水池,一条东西的小路把水池分隔为南北为两部分,池水静如镜面,清冽碧蓝,映衬着周围披发的垂柳,峭拔的楼台。不论傍晚还是清晨,常有老师、学生来这里锻炼身体。每当王主任散步,看到我在图书馆门前时,他总会向同行的人介绍:“这是小刘,文章写的非常好,图书馆就这一个文化人。”他把我看得很高。
2005年底,王主任将他再版后的散文集《长路心语》送给我。书中不论怀旧忆往,还是论文谈艺,无不直抒胸臆,娓娓道来,字里行间学问和性情交相辉映,历尽沧桑的老一代军人的耿直狷介和深厚博大的人文关怀尽在其中,而抚今追昔的感慨和对真善美的向往更是令我折服。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由作者签字,并亲自送给我的书,而且近在咫尺,他在办公楼,我在图书馆。我也又一次萌生要出版自己的专集之念。
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工作,所有的稿件打出来后,足够出版两本散文集,我选出一部分起了个名叫《自己的声音》。
这个下午,刚到上班时间,我便与王主任电话联系,随之拿起打印好的稿子奔出家门。
王主任在办公室问:“小刘,你是飞毛腿呀?怎么来的这么快?我还没有坐稳你就到了。”话语亲切而幽默,我说:“我也想出版自己的书。”
王主任语重心长地说:“一本书,我看出不出的吧!靠做临时工挣钱出书,得两年的工资。”我很自信地说:“不是出版一本书,能出版两本书呢!”
王主任难以置信的瞧着我,他一边忙手头的工作,一边问:“你是不是想卖一部分呀?”我回答:“那正是我渴望的呢!”继而又说:“卖不出去也没事儿,试试看吧。”
王主任利用几个星期天,躲进办公室,关门谢客,读完了这本书,写了《一本好人写就的散文集》作为《自己的声音》序言。他在序言的最后写道:“……我敢说,《自己的声音》的作者刘春美,就是一个好人。什么样的人是好人呢?是一个不忘亲情、友情的人,是一个知恩必报的人,是一个与人为善、乐于助人的人,是一个不整人、不坑人、不害人、不落井下石的人,是一个不计名利、任劳任怨的人,是一个坎坷路上不屈不挠的人……我期待着刘春美不只是当一个好人,还要多写好书,多写好文章。散文要写,随笔要写,小说也要写。因为刘春美的人生经历,就是一部没有完全形成文字的小说,一本长篇巨制。”
《自己的声音》出版后,王主任积极通过关系帮助我推销书,使我很快收回了成本,第二本散文集《没有留下姓名的母亲》才得交付印刷。他赞叹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出版两本书,我在铁道学院还找不到这样的人呢!”
光阴似箭,一晃21世纪的前10年即将过去,石家庄铁道学院迎来60年华诞。学校要出版回忆录《六十年间的印记》,这是一项复杂、艰难的工作,是一项从未有人做过的课题,这就需要组织各方面顶尖专家、学者对建校60年的辉煌成就进行汇总,保证这部书的权威性。而以王久战为统领的编委会,究竟召开了多少次务虚会、务实会、组稿会、审稿会、改稿会?究竟与编委、作者、出版方、出资方谈过多少次话?经他审读乃至亲自修改的书稿,有多少遍、多少页、多少字,真的是无法计数!《六十年间的印记》中,有王主任约我写的《图书馆十年》。此书出版后,他说:“不是我说你的文章好,是编委们都说你的文章。”给予极高的肯定。
石家庄铁道学院更名成功后,铁院报也随之改为《石家庄铁道大学报》。我写了篇《在图书馆上大学》交给了校报,文章一发表,王主任告诉我:“你写的真激人奋进。”顿了顿,他又说“图书馆的正式职工,买书、管书、不读书,一辈子也写不出这么好的文章。”我说:“人家都比我聪明,我脑袋瓜子就一根筋,转的太慢。”他再一次告诉我:“小刘,写部小说吧!先不要考虑小说能不能获奖,小说的题目我都给你想好了……”
石家庄铁道大学的前身是军校
三
王主任退休前对我说:“小刘,报社的同志换了一拨又一拨,新来的人又都成了你的好朋友了,我走以后,他们仍然可以发你的稿子。”我回答:“既然断不了写东西,就断不了麻烦他们。”主任说:“这不叫麻烦,一个校报能约到你的稿子,那是他们的荣幸。”他总是把我看得很重,我笑着回答:“我又不是什么人物,只是爱写写而已。”
王久战主任退休后,依然有时到图书馆值班室与我聊天。当馆长遇见他时,开玩笑的说:“这是领导走基层啊!”王主任也开玩笑地说:“又走到小刘的值班室来了。”
需要提的是,近四十年来,有的人从报社到了校宣传部,或到别的领导部门,而王久战在报社主任的岗位上,兢兢业业的工作了近四十年,他至忠至诚,矢志不渝,一往无前。他著有《新闻写作纵横》、《第一资源论》等理论专著,曾先后出版了了《长路心语》、《无章集》等散文作品集,出版了36万字的报告文学《岳岐峰》。工作期间,曾受命采访时任铁道兵司令员的陈再道,空军政治委员高厚良,河北省委书记刘秉彦等领导同志。后又在《中华儿女》、《人民日报》海外网发表文论、史论数十篇。王主任著作等身,德高望重。
2014年12月份,由于一些原因,我辞去了在图书馆的这份临时性工作。离校前,向给予我诸多帮助与关怀的王久战主任告别,我这一生有多次向自己生活过的土地和亲人告别,而向王主任的告别是最令我难忘,也是最恋恋不舍的。
我来到主任家,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说:“我辞职了。”主任问:“在图书馆干了多少年?”我回答:“十三年。”他问:“图书馆领导没有问你为什么要走吗?也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吗?”我回答:“人家谁在乎一个临时工的存在呀?有的是想打工的人。”主任说:“谁在图书馆打工,也不如你在图书馆打工合适,这些年你拿了那么多奖项,给图书馆争了光,也是学校的一张名片,外人都以为你是咱们的正式职工呢?其实,你的离开是图书馆管理上的失误。”
王主任知道一个打工者,没有工作后,会有经济困难,他给我出主意说:“咱们学校的书记很爱护人才,你获奖后,学校也给过你奖励。你可以跟他讲讲,就说出版社跟你签订合同,约你写一部长篇小说,请他协调,让学校给你提供一些资金支持……”主任把我送出家门,走廊很安静,灯光清幽,他的身影愈发清秀,然而,话语更加和蔼可亲,他说:“小刘,我期待着你的大作问世,要写好人生这本书。”
石家庄铁道兵学院60年代国庆走过天安门广场
离开图书馆后,我曾回铁道大学看望过王主任,他常常遗憾的说:“咱们的感情多深呀!你走了,我也不愿意到图书馆前面散步去了,图书馆值班室换了主人,其实换谁也不如你干的强,学生都很留恋你,你在那儿值班,跟别人值班就是不一样,人去楼空!”
我说:“主任,我有时梦见咱俩在值班室坐着的情景。”是的,不仅如此,我还常想起他2008年11月给我写的诗:
贺春美同志新书出版
一路坎坷数十秋,
命运多舛不言愁,
苦心历练诗文志,
字字句句最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