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头野猪慰问亲人解放军 

——铁道兵兴安筑路故事二十二 

         “先遣团”在完成修筑简易公路的任务后，不到半年时间，有过四次大搬家。有一次，新驻地的营房还没有建好，就又接到转移的命令。命令他们从“沟里”转移到与鄂伦春自治旗首府相毗邻的甘河河畔。那里没有高山，没有森林。那里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甘河两岸的茫茫大草原使战士们耳目一新。 

       这些战士自从进入大兴安岭以来，一直在“沟里”的深山老林盘旋，他们没有迈出过林区一步。他们如同井中之蛙，抬头一片天；远看一片树。想看看远处的景致比登天都难。长期以来，他们从心里感到压抑，感到憋闷。

       在他们刚刚踏进草原时，眼前的美景使他们感到新鲜，感到舒畅。就连呼吸都感到痛快。  这里是少数民族居住的地方，有鄂伦春族、鄂温克族、达斡尔族。偶尔也有赫哲族人出现。他们穿着各自民族的服装，穿行在繁华的街道里。这里的少数民族大都会讲汉话，虽然不那么标准，但都能表达自己的意思。不同的民族用共同的语言互相交流着。这里是和睦相处，亲如一家的民族大家庭。 

       茫茫草原迎来了那年的第一场雪。雪虽然下不大，但是足以覆盖了草原。草原在一夜之间变得是那么洁白、那么娇美！  刚刚由尖刀连连队提升为团作战参谋的赵惠斌会同刘亚男，缓步走在被一层薄雪覆盖着的草原上。刘亚男已由一名普通女兵破格提升为“白衣战士”，在铁十三团卫生队做护士工作。这是她一次扑灭山火伤好后师党委做出的安排。 

       他们边走边追忆着他们相处以来的每一个日日夜夜。往事使他们感慨万千······在那艰苦的日子里，他们互相关心，互相帮助。是那艰苦的岁月使他们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那时的赵惠斌以朴素的阶级友爱关心着那时的刘亚男，保护着那时的刘亚男。在最艰苦的时刻，他们互相鼓励共度难关。日久见真心。那时的刘亚男已经下定决心，一旦退伍就嫁给赵惠斌。那时她已深深地爱上了他。  是艰苦的岁月在不知不觉中造就了一对情人。

       在苦难中产生的爱情，不需要更多的表白。他们没有情意绵绵的罗曼蒂克；也没有惊天动地的海誓山盟。他们以军人特有的直率与坦诚明确了他们的恋爱关系。两个人选择了一个适当的机会，双双拿着恋爱关系的申请报告，找到严团长。团长看完报告后诙谐地说：“恋爱了总得有个介绍人吧？介绍人在哪儿呢”？两个人会意地笑了笑，说:“当然是团长喽”！团长装得一本正经地说：“我这个人呀就爱干些不费力又讨好的事。这个‘月老’呀非我莫属”！说完哈哈大笑。 

       很快，他们的恋爱关系得到批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们决定适当时就在“尖刀连”举行婚礼。 

       雪后的草原晴空万里。斜阳照耀着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远处传来姑娘悦耳的歌声：“映山红花满山坡，达斡尔姑娘爱唱歌。歌声唱得心花放，心中的太阳永不落。啊依哟啊依呀——啊依哟啊依呀”—— 歌声落处，蓝天白地之间出现了一个耀眼的红点。红点由远而近，由小而大。只见一位姑娘身穿枣红长袍，脚蹬绣花鹿皮靴，骑一匹红鬃烈马像从天而降。姑娘侧身扬鞭，那红鬃烈马四蹄奋飞，直奔刘亚男和赵参谋而来。姑娘边策马飞奔边大声喊着：“亚男姐——亚男姐”——顷刻间，姑娘来到刘亚男和赵惠斌身边。她翻身下马，嘴里不住地嚷道：“亚男姐，可想死我了”······说完，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姑娘叫金秀，是一位达斡尔族姑娘。两个多月前，因“森林脑炎”住进卫生队。经奋力抢救，脱离了危险。恢复期间，得到刚刚提升为护士的刘亚男的细心护理，很快痊愈。从此，两位姑娘结下了不解之缘。 

       金秀家住向阳山。那里，傍山依水。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为了响应政府“定居”的号召，几十户达斡尔族人“定居”在那里。因靠近向阳山，就叫了个向阳屯。金秀的哥哥叫金生，是向阳山一带有名的好猎手。狩猎期他就上山打猎；休猎期为了方便群众，开了一间杂货铺。 

       有一天，金秀姑娘从山上回来，嚷着脖子疼。妈妈翻开衣领一看，原来是“草爬子”（一种能带有“森林脑炎”病毒的昆虫）咬了。金生急忙拿来“原浆液”（一种烧酒）为她冲洗。因为“草爬子”咬人是常事，大家都没往心里去。第二天，金秀直嚷头疼。一摸身上滚烫滚烫的。金生知道妹妹是染上了急性“森林脑炎”。二话没说，急忙套上“勒勒车”拉上妹妹就往自治旗医院赶。

       半路，金秀姑娘高烧不退、呕吐不止。金生急得直冒汗。  途经“尖刀连”驻地时，金秀姑娘已经昏迷。金生急忙到“尖刀连”求助。指导员得知情况后，立即让卫生员处理。卫生员听说是“草爬子”咬伤，知道事情不妙。立即向指导员说明情况。指导员急忙和汽车连联系，请求汽车支援。卫生员给金秀姑娘注射了大量的青霉素和退烧药。他的药箱里药品有限，只能做一下紧急处理。不多时，汽车开进营房。大家七手八脚把金秀姑娘抬上汽车。因病人危急，只能就近抢救。

       情急之下，汽车径直向团卫生队驶去。为了及时抢救病人，指导员电话通知卫生队长，请他做好一切抢救准备。经过两天一夜抢救，金秀姑娘得救了！这可乐坏了金生一家。为了表达对医生护士的谢意，金生的爸爸妈妈专程从几十公里外的向阳屯赶到卫生队，用达斡尔族最尊贵的“屈膝礼”一一向医生护士道谢。 

       金秀妹妹有惊无险，全凭卫生队里的医生和护士。为了报答他们，金生要把眼下最好的猎物送给他们。现在正是野猪膘肥肉嫩的季节，他要猎头野猪送给恩人们。要想打到野猪，就得翻过两座大山。铁路施工期间，开山炮已经把向阳山一带的野兽吓跑，这一带的野兽已寥寥无几。深山老林里的野猪并不少，但是，真正见到野猪的人并不多。原因是野猪的嗅觉比狗还灵敏，一受到惊吓或嗅到异味就会远离这个地方。尤其对火药味和人身上的气味更是敏感。

        为了尽快去深山打猎，金生从卫生队匆匆赶回家，做好上山准备。为了避免把异味带到山上，金生从里到外换上了新洗的衣服。把猎枪口用猪油浸过的布塞得严严实实，背上猎枪，带上吃喝就出发了。凭着多年的打猎经验，金生朝着野猪经常出没的地方走去。

        经过大半天的跋涉，金生来到“老虎砬子”。  这个老虎沟早年间，是老虎经常出没的地方。由于多年的扑猎，老虎早已不见踪影。因此，这里就成了野猪栖息的好地方。金生看见太阳已经偏西，时间已经不早。他没敢休息就在四周寻找野猪的踪迹。找了半天没有一点野猪出没的迹象。他心里有些发慌。 

       人在兴头上，不知道饥渴，也不知道劳累。一旦失望，饥渴和劳累便一齐袭来。金生觉得又饥又渴。他靠着一棵树，无力地坐在地上。拿出妈妈给他准备的干粮，刚刚咬了一口。突然发现草丛里是有野猪的粪便。他急不可奈地用木棍一拨，果然是一摊野猪粪，仔细一看还很新鲜。他一阵惊喜，赶紧蹲在地下向四处张望。他尽量把身体压低些，生怕身上的气味散开被野猪嗅到。他蹲在地下一步步向前挪动，尽量不让身体接触到更多的东西，以免留下气味。  他发现不远处有一个洞，洞口四周油光锃亮。那肯定是野猪窝！他不敢靠近洞口，他不知道窝里的情况。他顺手用匕首从身旁削下一根“杖干木”。（已经枯死了的、又细又长的小松树）他悄悄地爬到一棵高大的松树上。这样，人在高处，野猪就很难嗅到人的气味了。

      他做好一切迎接野猪到来的准备。现在唯一的就是在树上等待野猪的出现。  老猎人都知道，打野猪不怕群猪就怕孤猪。群猪看见人，别看它们张牙舞爪，只要你大喊一声群猪就会四处逃蹿。这是野猪特有的、自私的本性。孤猪就不同了，只要看见人，它非和你斗个你死我活不可。野猪生性自私。它有自己的领地，它不允许任何动物或人靠近它的领地。否则，它和你拼命。凭着它灵敏的嗅觉，什么动物也躲不过它的眼睛。

       野猪在生长期间身上时常奇痒难忍。它不管什么地方经常是拼命地蹭痒。有时在松树上蹭，蹭得满身都是松油，蹭完就在地上打滚，身上沾满了砂砾。天长日久，身上像穿了厚厚的盔甲，子弹都打不透。  因此，打野猪必须打脑门，或者在它张开大嘴时往嘴里打。

       常和野猪打交道的金生在树上做好了一切准备，就等野猪出现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金生只能耐着性子等。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金生有些着急。怀疑是不是自己判断错了，这个野猪洞会不会是空窝？正在着急时，一只野猪出现了。它连跑带颠地往洞口跑。像是在什么地方饱餐了一顿，心满意足地要回窝睡觉。突然，它猛地停下脚步，两只耳朵猛地竖立起来。它鼻孔朝天到处乱嗅！它嗅到了异味，它知道有人来过它的领地。顿时，它怒火中烧，扬起头来大吼一声，瞪着两只大眼喘着粗气，摆出一付拼命的架势。

       当它发现树上的金生时，它猛扑过去直往树上蹿。因为够不着金生，气得它“嗷嗷”乱叫。野猪的犟劲一旦被激起来，比猛虎都厉害。金生一看野猪的兽性已发，便用“杖干木”不断逗它。越逗它越生气，越生气它往树上蹿得越欢。不一会儿，它的前蹄爬在树上，张着大嘴露着两颗獠牙大喘粗气。金生一看，时机已到。他顺势把猎枪瞄准野猪，朝着它大张着的嘴就是一枪。野猪一激灵，子弹从它的脊背划过。一道火光，打进土里。

       野猪听见枪声，更是凶猛异常。金生连发三枪都没有打中。心想：“这只野猪是条‘油子’”（滑头）。这时，野猪更加疯狂。它张开大嘴狠狠咬住树干，脖子一拧，只听到“嘎巴”一声。两个手掌大的一块树皮被它咬了下来。像这样下去，要不了几下这棵大树就会被它咬断！情急之下，金生用“杖干木”紧捅它的鼻子和嘴。野猪顺势向树上猛蹿。此时，金生一不做二不休，扔掉手中的“仗干木”，又一次瞄准野猪大张着的嘴。他屏住呼吸，慢慢扣动板机，只听“砰”地一声枪响，子弹从野猪嘴里打进脖颈。野猪猛地向前窜了两步，翻身倒地再也不动了。鲜血从它的颈动脉冒了出来。 

       几枪过后，金生不知道周围会发生什么，他不能贸然下树。他在树上观察着四周的动静。这时，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他在树上吃了几口妈妈给他准备的干粮，喝了几口水，紧张的心情逐渐平静，激动的心情逐渐萌生。过了一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听着周围没有动静，慢慢从树上爬下来。  他摸黑找来两块“松明子”，（一种饱含松脂的松木）把“明子”点着。借着光亮围着死去的野猪转了好几圈，欣赏着自己的“战利品”，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借着光亮，又在树上刻下自己的标记。这样，其他猎人看见标记就会远离猎物。他们从来不把别人的猎物私自取走。那样，不义之财会给他自己带来厄运。 

       金生连夜向家里赶去。第二天一大早，金生牵上一头“罕达犴”（驯鹿）驾辕的“雪爬犁”，就往“老虎砬子”赶去。当天，他马不停蹄地把野猪送到卫生队。卫生队长说什么也不收，说：“这是群众纪律”。金生说：“你不收我就不走”！一个不收；一个不走。双方僵持了好久。后来经请示，卫生队免除了金秀姑娘的一切治疗费用才免强收下。金生终于了却了全家人的心愿。

       今天，金秀姑娘是随哥哥到自治旗进货的。哥哥前去采购，她顺便来看看刘亚男。金秀姑娘偷偷看了看刘亚男身边的赵惠斌，开玩笑地说：“亚男姐，什么时候请我吃喜糖啊？可不能落下我呀”。亚男笑着说：“落下谁也不能落下我们金秀姑娘呀，到时候还请你作我的伴娘呢”。站在一旁的赵惠斌羞得满脸通红，紧忙说道：“就是，就是”.......一阵说笑之后，三个人向卫生队走去······  

       这时，夕阳洒下余辉，晚霞映红了大兴安岭半个天。